蔚隅眯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惊醒了浅眠的竺赫。
“睡不着?”
“被打了,身上疼得厉害。”蔚隅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谁打的?贺麟?”
“不是他,打我的已经死了。”
“陈石?那狗贼竟敢打你!”
竺赫解开蔚隅的腰带,一层层扒掉他的衣服,肩、背、胳膊、腹部都有大片的青紫,手腕和脖子上的红色勒痕触目惊心,像一堆随意涂抹在白纸上的染料。
“你忍着些。”
竺赫掏出手帕塞进蔚隅口中,拿出药油在掌中搓热,慢慢揉着淤青。
白皙的皮肤不受控制地颤抖,蔚隅咬着手帕,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死小子,手劲儿怎么这么大?揉得他骨头都在疼。
“忍着些,不把瘀血化开会更疼。”
看他疼得脸色发白,哭的不能自已,竺赫不由得疑惑,他的手劲儿真有那么大?可他根本没用力。
抽泣声渐小,竺赫心里好受了不少,又搓了药油继续揉着。
“公子,他好像……晕过去。”一个鬼影出现在竺赫身后,单膝跪在地上,“太子来信了。”
竺赫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丢进了火堆,火苗“呼”地蹿高,犹如那颗起伏不定的心。
太子让他务必配合?州太守,在?州守兵到之前救出晏昱,拉拢晏家。
自从二皇子被禁足后,晏家便成了几个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此次晏昱被玄麟寨所抓,无疑是个好机会。
“可是太子殿下啊,我能用的,唯六人而已。”
竺赫苦笑,玄麟寨隐藏在山中,又布有迷阵,二十多年间,官府视而不见,这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官匪勾结,蛇鼠一窝。
他能进入寨子救人,都是池州太守飞鸽传书提前通了气,否则他恐怕连入山都做不到。
“?州那边有什么消息?”
“?州暂时没有动静。”
“没有收到消息?”
“贺麟没打算把这件事情闹大。”
蔚隅突然开口,把两人吓得不轻。
“我就说嘛,你肯定没晕,幽二还不信我。”竺赫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天一亮就跟幽二回去吧。”
“去哪?”
“京城,离池州越远越好。”
“那你呢?”
“我?我去救晏昱。”
“他们不会把他怎样的,贺麟有放了他的打算。”
“若是几天前还有可能,但现在……”竺赫叹了口气,“?州守军后日傍晚就能到这里。”
“晏昱被抓不过两日,京城如何得知这个消息?”
即便快马加鞭百里加急,京城到这里也需要半月有余。
除非……这本来就是个局。
“你管这些做什么?”竺赫打断他的思绪,将怀里的药一股脑全掏出来,“你在此休整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幽二、幽五、幽九、幽十一会保护你。”
江南水患未平,西边夷族进犯,东边海寇横行,北边太远,看来看去只有京城还算安全。
“好。”
蔚隅心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了他,干脆利落地答应离开。
“这些药我可以带走,这个给你。”蔚隅掏出瓷瓶递给竺赫,“这是我师父生前炼制的千金丸,濒危时服下可保心脉无虞。”
“你自己收好,此药于我无用。”
“药方已毁,这是世上最后一丸。”蔚隅强硬地将瓶子塞进他手中,“我分了一半带回京城,剩下这一半你留下,就当以物换物。”
见他坚持,竺赫眼神微动,心中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接过瓶子小心翼翼放入怀中收好,鬼使神差地抬手理了理蔚隅耳边的头发。
“夫人,你不生气吗?”
幽二蹲在蔚隅身边,左手握拳愤愤地捶在右手掌心。
“我为何要生气?”
“公子向来把太子的话奉为圭臬,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还是这般,没有主见。”
幽二不懂,在他看来,既然成了亲,自然要把重心放在家庭上,而不是整天为了一个外人拼命。
幽卫十二人,公子硬是分了一半保护太子,就连此次赈灾也没舍得撤回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根本就是把公子当刀使,偏公子还一门心思为他效力。
“这些话以后万不可再说。”
蔚隅沉下脸,藏在袖中的拇指下意识搓着食指。
“我就是看不惯。”
幽二撇嘴,他比竺赫还要小两岁,平时负责太子和竺赫之间的联络,跟太子府的侍卫都混熟了。
“你家公子要知道你在背后说他坏话,该罚你了。”蔚隅整理好药品,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走吧,不等天亮了。”
“公子才不管这些,只要不被老大知道就行。”
幽二以为他在生闷气,说起八卦逗他开心,话题不知不觉就绕到了晏昱身上。
“夫人你别看晏昱表面上清纯无害,背地里的手段相当狠辣。前年流殇诗会,一个贵族小姐不过和公子说了几句话,被晏昱看到,那小姐的脸第二天便长满疹子,差点全部烂了……”
“下毒?”
没有人不爱听八卦,蔚隅恨不得搬个小板凳,备上茶水糕点坐下听。
“晏昱以公子的名义赠了那小姐一条帕子,帕子浸了药。”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药是我买的,帕子也是我从公子柜子里拿的。”幽二挠挠后脑勺,略显尴尬地道:“我那时候以为晏昱会是未来竺府的主人之一。”
不怪他多想,两人当初可谓形影不离,主要是晏昱单方面缠着竺赫,竺赫也没反对。
“还有啊,晏昱不让公子去花楼,游学归来后在京城各大青楼闹了好几次,搞得公子都抬不起头。”
竺赫今年芳龄十八岁,是个名副其实的情场老手,花丛浪子,在晏昱外出游学的三年里,和狐朋狗友在秦楼楚馆夜夜笙歌,为了花魁一掷千金,金瓜子金叶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扔,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年男女。
蔚隅对此持怀疑态度,情场老手会因为一句话脸红?花丛浪子,会因为不经意的触碰害羞?
“你家公子,对他是什么态度?”
“还能是什么态度,公子发了几次火,晏昱不但没有改过反而变本加厉,久而久之公子也就懒得管了,对晏昱敬而远之。”
“如此说来,晏昱是单相思?”
“那是,公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幽二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大家都怀疑公子心悦太子。”
“这话可不能乱讲,太子已有家室。”
蔚隅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很不是滋味,油盐酱醋混成一堆。
“所以我才替公子不值!”幽二侧头看着蔚隅,“夫人你就比太子好,你对公子的好是真心的,总有一天公子会发现的。”
这话,蔚隅没法接,他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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