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赫很快点好两百轻骑,又要了一架轻型弩车,下令每人身上只带半个月的干粮。
叮嘱完,竺赫回到卧房,从箱子中取出一套黑色的轻甲。
“啊啊啊……”
蔚隅出现在竺赫身后,目光在竺赫和盔甲上徘徊。
“这是我的盔甲。”竺赫将脸轻轻贴到盔甲上,笑吟吟的眸子中暗含骄傲,“我也要上战场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没有对未知的恐惧,只有赢得胜利的决心。
“啊啊?”
蔚隅指了指盔甲,又指了指竺赫,比划了一个穿的动作。
“你要帮我穿吗?”竺赫眨眨眼睛,将盔甲放到蔚隅面前,“那麻烦你了。”
蔚隅摇摇头,手指轻拂过冰冷的甲胄,心中有些酸涩,又有几分骄傲。
“你可会骑马?”
蔚隅手上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王妃也不会骑马,教了他许多遍都没学会。”竺赫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蔚隅摇摇头,表示自己在听。
他倒要听听,竺赫会说他什么坏话。
“你若是不会骑马,便装扮成护卫弩车的士兵吧,站在弩车上就行。”竺赫指了指案几上刚拿来的甲胄,“出了鹿城,你便趁夜悄悄离开。”
竺赫张开双臂,蔚隅借着系腰带轻轻围住了他的腰,很快又松开。
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兰华和夙喻若知晓他偷偷来了鹿城,定然会对他更加防备,到时候他恐怕就只能待在那一方庭院当望夫石了。
“晚上你跟紧我,不准乱看,懂了吗?”
穿好盔甲,竺赫走了几步适应重量,又叮嘱了蔚隅几句才离开。
为了以防万一,他对所有被点到的士兵都说柏邺城二十万大军和数百投石车早已在城外集结,晚上出了鹿城就能汇合。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他不赌阮奕蠢,他赌他小心谨慎。
阮家能在胡人中立足,他们带走的叛军起了很大作用。
胡人不是傻子,怕阮家势大,每次出征都不给一兵一卒,全靠跟着阮予叛变的北境军。
阮予带走的人再多,也经不住十多年的消耗,为了保存力量,阮奕接班后便不再参与正面战场,转而利用熟悉北境地形的优势搞突袭。
长此以往,阮奕越发小心谨慎,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撤退。
竺赫赌的就是他的谨慎。
夜幕降临,竺赫拉着蔚隅出门,轻而易举带着他出了城。
“将军既然不相信余遇,为何又允许少主……”
齐梁不解,余遇一个普通人,跟上去也是个累赘。
“左右留下余遇也无用,权当……积德行善吧。”
兰华承认,他心软了,余遇不是细作,他的身份经历全都有迹可查,又一直被拘在竺赫房中,威胁不大。
竺赫选的都是日行百里的宝马,又轻装上阵,日夜兼程赶了半个月的路,在离千貉谷数十里处驻扎下来。
“原地休整,夜间出发。”
竺赫停下马,抬头看了看正当头的太阳,打了个哈欠。
千貉谷与夜州隔了一座山,入目全是荒滩戈壁,倒地的枯树巨大被风沙掩埋,狂风卷着沙石拍打在石壁上,沙石带着更多的碎屑扑簌簌坠落。
“嗯……”
身旁多出一只攥着水袋的手,竺赫眨了眨眼,接过水袋喝了一口。
“你肯定想不到,这里从前是水草丰茂之地,最细的树都要三人合抱才能围住树干,生活着许多动物,最多的便是貉,千貉谷由此得名。”竺赫坐在地上,左腿屈起右腿平放,“可惜啊,我没见过他生机勃勃的样子。”
蔚隅抱着水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趁他不注意,偷偷喝了就着竺赫的水袋喝了一口水。
“去休息一会儿吧,晚上……便留在此处。”竺赫拍了拍蔚隅的肩膀,“我若活着回来,再带你回家。”
说完,竺赫兀自起身,找了个背风的石头靠着,闭目养神。
其余人也各自找了洞穴窝着补觉,半个多月以来都是这样,休息两个时辰又继续赶路,有时候是白天休息,有时候是晚上,适应了之后,不论何时都能倒头就睡。
夜风穿过石隙,如厉鬼般凄厉嚎叫,郊狼的嚎叫伴此起彼伏。
一只海东青在空中盘旋,喙上叼着一只眼珠子,稳稳落到竺赫胳膊上,伸着头,似乎要把眼珠给他。
“我不吃,你自己享用。”竺赫嘴角抽了抽,摸了摸海东青的脑袋,“风序发现了敌方斥候的踪迹,列阵。”
风序跳到竺赫肩上,蹭了蹭他的脸,又飞走了。
队伍铺散开来,前两排二十人一组,举了十个火把,后面四人一组,隔一段距离举一个火把。
两百人的队伍,愣是搞出了两万人的气势。
守在谷口的阮奕看到丢了一只眼睛,哀嚎不止的斥候,气得摔了碗:“探子可说北境何人领兵?”
“好像是……什么邵竹的……”副将解释道:“那人不知从何而来,两个月前到鹿城后一直深居简出,极其神秘,见过他真容的只有寥寥数人。”
“邵竹?”
阮奕皱眉,北境什么时候有姓邵的家族了?还是说夙喻等人自知不敌,请了高人前来。
深居简出,极其神秘,莫非是位隐世高人?
“对面有多少人?”
“二……二十万……”
“二十万?鹿城不可能有这么多人。”阮奕冷笑一声:“装腔作势。”
“探子说……人是从柏邺调来的。”
“柏邺?二十万?”阮奕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又让汉苏理捡漏了!”
苏力被他困在谷中,柏邺群龙无首,二十万守军倾巢而出,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他在千貉谷耗了这么久,一无所获,汉苏理却能去攻打柏邺,立下大功。
心中气愤不已,却无可奈何,阮奕踢着石头发泄了一会儿,道:“不管是二十万还是二百万,进了这千貉谷,都别想出去。”
“那将军,我们还是像以往一样……”
“全体隐蔽,派一支小队诱敌。”
不等他布好阵,一个士兵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将军,不好,他们打进来了!”
“什么!”
阮奕握上腰间的刀,一根羽箭划破夜空,擦着他的脸颊滑过。
抬眸望去,一个青年坐在马上,五官随着闪烁的火把忽明忽灭。
青年弯弓搭箭的姿势未变,黑眸灿灿若星辰,目光犀利如鹰隼,身后是穿着黑甲举着火把的人,如黑云压境。
再看原处,小道上是绵延数十里的火光,马蹄铮铮,尘土飞扬,俨然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阮奕生了退意,一旁的副将脸色凝重,刚要开口,却见青年挥了挥手,霎时间,羽箭如蝗过境,铺天盖地袭来。
“撤!”
阮奕翻身上马,顾不得身后迷宫一样的千貉谷,带着人躲了进去。
“少主,他们跑了。”竺赫身边的青年雀跃地问道:“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竺赫摇摇头,“我等为破局而来,不为灭敌。”
竺赫擦掉手心的汗,微微松了口气。
“我记得轻弩可射五百步?”
“是。”
“换火箭。”
竺赫挽弓搭箭,三箭齐发,杀了阮奕军中的骑手。
“啊?少主,咱们不是……”
“不灭敌,但不代表不杀敌嘛。”
竺赫收好弓箭,挥了挥手,“全体前进三百步,换火箭进攻。”
漫天箭雨如流星滑过,点亮了夜空,千貉谷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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