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和林烨的关系就像初夏的天气,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阴云密布。他们可以亲密得像热恋中的情侣,转眼又疏远得如同普通同事。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让两人都暗自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这段时间市局风平浪静,没有重大案件发生,唐婉终于有机会处理积压已久的旧案卷宗。
这天清晨,唐婉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份特别的早餐——一杯美式咖啡,不加糖;旁边是一块精致的奶油蛋糕,雪白的奶油上点缀着几颗鲜红的草莓。她拿起手机,给林烨发了条微信:蛋糕味道很清淡,叫什么名字?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随即跳出两个字:。
唐婉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没想到林烨会以她的名字为蛋糕命名,这个小心思让她心头一暖。
林烨深知她工作的特殊性,从不贸然打扰,只是通过微信分享生活中的点滴:有时是林柔想她了,有时是抱怨咖啡机又罢工了,不得不换台新的。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琐事,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唐婉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儿童节这天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唐婉抱着一叠档案从办公室出来,最上面是份泛黄的卷宗——2000年的纵火杀人案结案报告。逃亡十七年的凶手终于在沈安市落网,这个陈年旧案总算画上了句号。
唐队!办案区传来熟悉的喊声。
唐婉转身,看见龙江区的两名刑警坐在沙发上,中间夹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认出了冯林和赵楠,上次联合办案时合作过。
你们怎么来了?唐婉走近问道。
冯林站起身:给您送个报案人。
唐婉挑眉:报案人?
赵楠拍了拍身旁昏昏欲睡的男人:醒醒,到市局了。
男人猛地惊醒,看到唐婉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她的手:您就是领导吧?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唐婉皱眉抽回手,职业素养让她压下不悦:怎么回事?
冯林立即将男人按回沙发,低声解释:唐队,这位是正阳律师事务所的顾良律师。上个月16号,他去龙西派出所报案说妻子失踪。三天后又去指责警方不作为,之后几乎跑遍了各个派出所,天天闹着要找人。廖队实在没办法,只好......
唐婉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定格在专业的严肃上。她深吸一口气,接过这个烫手山芋:行,这个案子我接了。
送走两名刑警后,唐婉直接将顾良推给了钱大龙。
钱大龙一脸茫然:“唐队,你不亲自审?”
唐婉声音微冷:“13年的持刀杀人案,证据不足,又被检察院退回来了。人抓到了,但凶器至今没找到,我得去检察院一趟。”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归你了。”
没等钱大龙反应过来,唐婉已经转身离开。
钱大龙无奈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顾良:“走吧,说说你的情况。”
——
去检察院的路上,唐婉的脚步不自觉地停在了晨曦咖啡店门前。她推门而入,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林烨头也没抬,唇角却微微扬起:“来了?”
唐婉挑眉:“你怎么知道是我?”她顺手拿起吧台上已经凉透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他轻笑:“因为你进门永远风风火火的。”
林烨这才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换上了夏季警服,深蓝色的短袖衬得肌肤如雪,腰线被剪裁利落的制服勾勒得恰到好处。
他视线扫过窗外停着的警车,问:“又有案子?”
“不是新案子。”唐婉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13年的持刀杀人案,十死八伤,凶手抓到了,但凶器一直没找到,检察院以证据不足为由退回来了。”
林烨递给她一杯冰镇柠檬水,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她的手指:“慢慢来,总会找到的。”
“但愿吧。”她接过水杯,目光却直直地望进他眼底,“对了,你那五年的档案空白……应该不只是犯罪心理侧写师吧?”
林烨擦拭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婉绕到吧台内侧,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低而坚定:“我希望我的男人能对我坦诚,而不是遮遮掩掩。”
林烨放下咖啡杯,替她拂开额前的一缕碎发,眼神深邃而复杂:“唐婉,我是站在光明这边的,而有些不能告诉你的是为了林……”
话没说完,唐婉的食指就挡在他的嘴唇上“这些就够了。”
她冲着他笑了笑“好了,我去检察院了”
暮色渐浓,窗外的天色已由昏黄转为深蓝。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办公室里只剩下零星几盏台灯亮着。
钱大龙瘫在办公椅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黄的灯罩,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积了长长一截烟灰。
呦,我们的钱大侦查员这是怎么了?王强拎着外卖推门而入,塑料袋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闭嘴。钱大龙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烟灰随着他嘴唇的颤动簌簌落下,再说话我让你尝尝我新学的擒拿。
王强识相地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转身用眼神询问正在整理档案的陶然。
后勤姑娘叹了口气,圆圆的苹果脸上写满同情:顾良那个话痨,一下午都在念叨他老婆。从恋爱史说到蜜月旅行,连他老婆喜欢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都说了三遍。她揉了揉太阳穴,我光是旁听都觉得脑仁疼。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唐婉抱着一摞卷宗走了进来。
钱大龙像看到救星般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唐队!救命!他抓着女警司的手腕,声音都在发抖,让我去现场吧,哪怕去挖尸体都行!那个顾良简直...
唐婉挑了挑修剪精致的眉毛,卷宗在桌上发出的一声闷响:能把我们刑侦队的老油条逼成这样?
他十句话里有十一句都在说他老婆!钱大龙松开手,夸张地比划着,说他们怎么一见钟情,怎么如胶似漆,连...
唐婉做了个截断的手势,转头看向正在整理装备的两个女警员,宋菲,李雨,明天跟我去会会这位痴情丈夫。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时黑色的短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把他资料给我。
钱大龙如蒙大赦,迅速从凌乱的办公桌上翻出询问记录。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中,他如释重负的表情在台灯下格外生动。
次日清晨,雨后的阳光格外清澈。
唐婉驾驶的黑色SUV碾过积水,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枫林园别墅区的铁艺大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门卫亭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斑。
天哪!宋菲扒着车窗惊呼,圆睁的眼睛里映出成排的欧式别墅,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律师才能住这儿?
副驾驶的李雨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新建的豪宅区,均价四十五万起。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修剪整齐的草坪,住这儿的不是权贵就是富豪。
十号别墅的门铃响起时,顾良正端着咖啡杯。他穿着深蓝色真丝睡衣,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唐警官。他侧身让出通道,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请进。
客厅里,巴洛克风格的水晶吊灯投下细碎的光斑。唐婉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在鎏金边的沙发上坐下,单刀直入:顾先生,您爱人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顾良的手指在咖啡杯沿无意识地画着圈:云丹酒店大堂经理...十号那天,她说要去参加公司培训。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十三号开始,电话就打不通了...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唐婉翻开笔记本,钢笔在纸上轻轻点着。
2011年春天...顾良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语速加快,我们在新天地那家星巴克...她穿白色连衣裙...2014年结婚时...他的声音渐渐染上狂热的色彩。
唐婉适时地抽出几张照片打断他的回忆:酒店方面怎么说?
他们说...也在联系...顾良的肩膀突然垮下来,像只泄气的气球。
李雨适时插话:您爱人全名是?
李爱玲。说这个名字时,顾良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参观从一楼开始。主卧的梳妆台上,护肤品整齐排列成一条直线;衣帽间里,连衣裙按颜色渐变悬挂;书房的书架纤尘不染...二十分钟后,三人站在玄关处,唐婉的视线扫过鞋柜里成对的拖鞋。
回程的车上,唐婉久久没有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宋菲和李雨交换着疑惑的眼神。
唐队?李雨试探性地问道。
唐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不安的节奏:你们没发现吗?她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远处别墅的尖顶上,一个妻子失踪的丈夫,家里居然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宋菲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东西都像博物馆展品一样摆着!
去云丹酒店。唐婉转动钥匙,引擎的轰鸣声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现在。
云丹酒店的旋转门折射着刺眼的阳光。门童的制服金扣闪闪发亮:欢迎光临...
前台小姐的笑容在看到警官证的瞬间凝固了,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衣角。
叫你们负责人来。唐婉的声音很轻,却让大理石前台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
很快,电梯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个身着银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他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在灯光下泛着发蜡的光泽。
三位警官好,他在三步外站定,微微欠身,胸前的经理铭牌反射着冷光,我是云丹酒店前厅部经理陈亮。他的普通话带着刻意修饰的腔调,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随着他整理领带的动作时隐时现。
唐婉从公文包中取出照片,指甲在照片边缘留下细微的压痕:陈经理认识这位李女士吗?
陈亮接过照片时,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当然,李爱玲是我们的大堂经理。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角,在光面相纸上留下指纹的痕迹。
她现在人在哪里?唐婉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划过陈亮的面部。
我们也在找她。陈亮将照片递还,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瑞士腕表,上个月推荐她去天林市进修,第三天就失联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领带结随之轻微颤动。
具体日期?
十号。陈亮脱口而出,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补充道:那天是发薪日。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眼角的细纹却没有随之舒展。
唐婉的钢笔在记事本上轻轻一点,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圆点:李爱玲在酒店和谁关系比较好?
陈亮突然陷入沉默。大厅的喷泉声填补了这段空白,水珠溅落在铜质荷叶上的叮咚声格外清晰。
有问题?李雨向前倾身,眼镜链垂落在真皮沙发扶手上。
说来尴尬。陈亮松了松领带,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突然真实了许多,李爱玲几乎不与人交往。不是我们排挤她,而是...他压低声音,只要有人和她说话,不管男女,她丈夫就会像幽灵一样出现,冲进大堂当众羞辱她。
唐婉的眉毛几乎要飞入刘海。她手中的钢笔悬停在纸面上,一滴墨水滴落在两个字上,将那个字染成模糊的蓝黑色。
数落?宋菲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引得前台几个接待员纷纷侧目,可顾良说他深爱妻子。
陈亮从西装内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爱得越深,打得越狠。他苦笑着,手帕上立刻洇开一片汗渍,去年圣诞晚会,我们亲眼看见他把李爱玲拖进消防通道...
唐婉的指节在沙发扶手上敲出三声闷响。陈亮会意,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五分钟后,电梯的一声打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服务员小跑过来,她的制服名牌在奔跑中歪向一边:经理您找我?
这几位是市局警官。陈亮将她的名牌扶正,把你知道的关于爱玲姐的事都说出来。
下午三点二十分,东家镇。
残阳如血,将几间摇摇欲坠的平房染成暗红色。数十辆警车围成警戒圈,蓝红交替的警灯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诡异的光影。扬起的尘土在光束中翻滚,像无数细小的幽灵。
镇长佝偻着背站在警戒线外,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他的西装领带歪斜着,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赵敏的警靴重重地踏在碎石路上,发出的脆响。她快步穿过人群,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邓平抹了把额头,手上的灰尘在脸上留下一道污痕。他的制服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这三间是待拆的危房...声音有些发颤,施工队今天来拆除,刚开始还很顺利...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远处,几只乌鸦在电线杆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承重墙突然塌了...邓平指向废墟,手指微微发抖,工人们上前查看,发现...发现墙里...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赵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坍塌的墙体断面处,赫然露出一张灰白的人脸——半张脸埋在水泥里,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天空。
八根承重墙...邓平的声音轻得像耳语,里面...嵌着十具尸体...
多少?赵敏猛地转头,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电线杆上的乌鸦。
十...十具。邓平的双腿开始打颤,警徽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废墟上,一阵阴冷的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法医们正小心翼翼地刷开水泥碎块,越来越多的肢体从墙体中显露出来——一只青紫的手臂,半截小腿,扭曲的手指...
赵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注意到,所有尸体都保持着相似的姿势:双臂交叉在胸前,像是被活生生浇筑进水泥时,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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