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一刻，皇甫皓月那股滔天的执念，竟诡异地平息了下去。没有了不甘，没有了悔恨，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被理解后的悲凉。
原来，那份爱，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那份压抑在心底，至死都未能说出口的禁忌之恋，她懂。
她一直都懂。
只是造化弄人，阴阳两隔，终成万古遗憾。
就在这时，瑶光女帝的虚影，竟缓缓地，对着苏哲，躬身一拜。
那不是帝者对强者的礼敬，而是……一个师父，对那个承载了她徒儿一切的人，最深沉的歉意与感激。
皇甫皓月一生为之痛苦的师徒逆伦，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禁忌情感，他的师父，全都懂。
甚至，她自己也同样深陷其中，苦苦挣扎。
所谓的“飞升”，或许对她而言，也是一种逃避。
苏哲心中那属于皇甫皓的的执念下，竟也平息了些许，那股撕裂灵魂的痛楚，化作了一股深沉的，难以言喻的酸涩。
就在这时。
一股恐怖的杀意，自她那虚幻的身影中轰然爆发！
这股杀意之纯粹，之凛冽，竟让整座女帝阁内的时光流速，都为之凝滞！
“皓月他……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她缓缓抬头，那双哀伤的眸子里，燃起了足以焚尽九天的帝者怒火，“他本该……有更璀璨的人生。”
“而这一切……”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那未尽之意，却如万载玄冰，冻结了整片空间。
苏哲看着她那因执念消散而开始变得愈发透明的身影，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抓住机会，沉声追问：“当年飞升之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只兽毛大手……”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瑶光女帝周身那悲伤与愤怒交织的气场。
她虚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滔天的恨意。
她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回忆。
最终，她抬起头，看着苏哲，语出惊人，揭开了一个颠覆性的真相！
“我本非古武大陆之人。”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苏哲瞳孔骤然一缩！
只听她继续用那空灵却带着一丝自嘲的声音说道：“那片天地，不过是我‘家族’为我准备的一场‘成人试炼’，用以磨砺我的道心。”
家族？试炼？
这两个词，瞬间让苏哲脑海中无数个零散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古武大陆的法则，会与蓝星，与他之后经历的废土世界，有着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相似之处！
因为它们，本就可能源自同一个，或者同一级别的……更高文明！
瑶光女帝没有理会苏哲脸上的震惊，她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谓的‘飞升’，本该是试炼结束，回归家族的信标。只要我能成功破碎虚空，家族留下的信标便会启动，接引我回归。”
“但那只‘混沌魔猿’的出现，是个意外。”
混沌魔猿！
苏哲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名字，他曾在蓝星的【世界之根】资料库里，见过！
那是被标注为“极度危险”的界外星海种族之一！
“情急之下，我动用了家族赐予的禁忌秘宝——‘破界神符’。”
“神符的力量，重创了它，却也彻底引爆了失控的时空乱流。我被卷入其中，与家族的信标失去了联系，意外流落到了这片‘九天十地’。”
“而它……也带着重伤，遁入了另一片时空乱流之中。”
瑶光女帝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苏哲的脑海中，却轰然炸响！
破界神符！
重创了它！
被卷入时空乱流！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猛地想起了在废土世界，“混沌之渊”底部，遇到的那只兽毛大手的恐怖分魂！
那个家伙，当时曾用一种极尽嘲讽的语气，说南宫雪鸢最终也只能成为“主”的……收藏品！
当时，苏哲信了。
那份源自皇甫皓月的滔天恨意与无力感，让他下意识地认为，南宫雪鸢是被单方面碾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掳走。
可现在，他知道了！
那根本不是事实！
那个畜生，之所以在废土世界对自己说那番话，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
它是在用谎言，来刺激自己，来掩盖它当年被一个“试炼者”重创的耻辱！
好一个狡猾的畜生！
真相是，当年的南宫雪鸢，在面对那尊恐怖的混沌魔猿时，非但反抗了，而且，还用一件禁忌秘宝，将对方……重创！
那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惨烈搏杀！
根本不是什么单方面的碾压与“收藏”！
想通了这一点，苏哲只觉得念头通达，那股一直压抑在皇甫皓月执念深处的无力感，竟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纯粹，也更加冰冷的滔天杀意！
好！很好！
那下一次见面，就拿你的命，来祭奠皓月的在天之灵！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苏哲的思绪却愈发清晰。
他在蓝星【世界之根】资料库中看到的，关于“界外星海”、“混沌魔猿一族”的记载；在废土世界，与魔猿分魂的交手；以及此刻，从瑶光女帝口中得知的，关于“试炼世界”与“家族”的秘闻……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完美串联！
一幅远比“九天十地”更加宏大，也更加黑暗、残酷的宇宙图景，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他死死盯着瑶光女帝那愈发虚幻的身影，沉声问道：“你的家族，是哪个势力？”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他需要知道，在这片黑暗的界外星海之中，除了那些虎视眈眈的“收割者”，还存在着哪些……可以被称之为“秩序”的力量！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瑶光女帝的虚影，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苏哲也无法看透的，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
那神色之中，有骄傲，有怀念，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忌惮，与一丝……冰冷的厌恶。
“我的家族……”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缥缈的告诫。
“你暂时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们，远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也更……无情。”
“你只需要知道，”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着，该如何向苏哲描述那个，连她都为之忌惮的庞然大物。
最终，她抬起眼，那双仿佛承载了万古孤寂的眸子，望向了女帝阁的穹顶，仿佛要穿透这片天，穿透“九天”的壁垒，望向那片……更加高远，也更加冰冷的未知之地。
“他们，位于比‘九天’更高维度的……”
“神域。”
“我明白了。”
苏哲记住了这个地方，点了点头，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他看着即将消散的南宫雪鸢，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有什么心愿？”
南宫雪鸢的虚影，笑了。
那笑容，不再凄美，不再悲伤，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与释然。
她看着苏哲，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一生都未曾对她说过一句“喜欢”的傻徒弟。
她的身影，化作点点光雨，消散在空气之中。
只留下一句，轻柔得仿佛梦呓般的话语，回荡在这座孤寂了万古的阁楼之内。
“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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