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办一号”冲入黑暗。
光，被吞噬了。
声音，被绞碎了。
神念，被碾成了虚无。
战舰仿佛沉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之海，上下左右失去了意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地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一抹猩红的光晕染开来。
那是一条河。
一条横亘在无尽虚无之中，看不到起点，也望不见尽头的血色长河。
河水粘稠，翻涌着，散发出足以让星辰腐朽的恶臭。
每一滴水，都蕴含着万古不灭的帝道杀伐意志。
亿万年来陨落于此的无上存在，他们的帝血汇聚于此，怨念与不甘交织，化作了这条无法逾越的天堑。
河面上，飘荡着破碎的帝兵残骸。
一截断裂的龙枪兀自嗡鸣，枪尖的杀意洞穿了万古。
一面布满裂痕的古盾微微颤动，盾面上倒映着主人临死前不甘的怒吼。
河中央，一艘乌篷小船静静漂浮。
那船，竟是由一具完整的帝者头骨打造而成。
巨大的眼眶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狰狞的下颌骨构成了船头。
船头之上，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竹篙的枯骨骷髅。
它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甚至连一丝魂火都未曾点燃。
可它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比准帝更恐怖、更诡异的威压，便笼罩了整片天地。
河岸边，一块古老的石碑矗立着。
碑上，用最古老的帝血，刻着两行字。
“欲过此河，需付船资。”
“船资者，一道本源帝则，或……一颗鲜活帝心。”
嗤啦！
嗤啦！
“拆迁办一号”后方的虚空，接二连三地被强行撕裂。
紫薇神朝的星空战舰，荒古姬家的虚空战舟，还有数十艘来自各大禁区的古怪座驾，被那股强制之力，狼狈地甩了出来，散落在血河的各个岸边。
“这是什么地方？！”
天玑星君稳住身形，看着眼前那条血河，脸上写满惊骇。
“好恐怖的怨念！这河水……全都是帝血！”
姬无名脸色凝重，他能感觉到此地的空间法则，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扭曲、禁锢了。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岸边那块血色石碑上时，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本源帝则？！一颗鲜活帝心？！”
“开什么玩笑！”
“本源帝则乃我等道基，抽出一道，修为至少倒退万年！”
“至于鲜活帝心……这是要我们去猎杀一尊在世的大帝吗？！”
惊怒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这船资，根本就是要他们的命！
就在这时，一声狂暴的怒吼炸响！
“装神弄鬼！”
武神殿的战舰之上，战狂一步踏出，周身气血如烘炉般燃烧，将周围的血雾都蒸发一空！
“老夫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能拦住我的路！”
他双腿猛地一蹬，脚下虚空寸寸崩裂！
整个人如一颗出膛的炮弹，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朝着血河对岸，悍然冲去！
他要强行飞渡！
然而，就在他身形刚刚离开河岸的刹那。
哗啦——！
平静的血河，瞬间暴动！
河水之中，无数条由粘稠帝血凝聚而成的血色触手，如地狱里伸出的魔爪，铺天盖地般，朝着半空中的战狂席卷而去！
“滚开！”
战狂怒吼，拳出如龙！
狂暴的拳风，将数十条血色触手当场轰碎！
可更多的触手，却如跗骨之蛆，瞬间缠上了他的四肢，他的腰腹！
一股冰冷、阴邪，还带着无尽怨念的力量，顺着触手疯狂钻入他的体内，要将他的气血与神魂彻底污染、吞噬！
“给我……断！”
战狂双目赤红，全身肌肉虬结，准帝七重天的恐怖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他硬生生地，将缠绕在身上的数百条触手，一寸寸扯断！
饶是如此，当他狼狈地退回岸边时，那张狂傲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苍白。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只见被触手缠绕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道道漆黑的印记，一股死寂的怨念，正在疯狂侵蚀他的道躯。
连战狂都吃了大亏！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空间放逐！”
荒古姬家的姬无名不信邪。
他并指为剑，对着身前的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在他身前缓缓洞开，试图开辟出一条虚空通道，绕过血河。
可就在裂缝成型的瞬间。
河中，一缕微不可察的血气飘出，融入了那道裂缝。
下一秒，姬无名脸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骇然地发现，自己与那道空间裂缝的联系，竟被瞬间切断！那片被他掌控的空间，竟在眨眼间，被血河的意志同化，成了那条河的一部分！
“该死！”
姬无名捂着胸口，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接下来，各大势力的强者纷纷出手。
有人祭出防御道兵，试图硬抗。结果道兵刚一入河，便光芒暗淡，灵性大失，被河水中的怨念疯狂侵蚀。
有人施展音波秘法，试图震散怨念。结果声音刚一传出，便被血河吞噬，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血河，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片狭小的河岸，进退两难。
就在这片绝望与压抑的死寂中。
“拆迁办一号”的舱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缓缓打开。
苏哲打着哈欠，迈着悠闲的步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无视了周围那些脸色难看的九天强者，无视了那块写着恐怖船资的石碑。
他径直走到河岸边，目光越过那翻涌的血河，饶有兴致地，落在了那具手持竹篙的枯骨骷髅身上。
“船资……”
枯骨摆渡人空洞的眼眶中，两点幽绿的魂火跳动了一下。
它缓缓转过那颗帝者头骨，对着苏哲，发出了那句重复了无数纪元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催促。
声音，是骨骼摩擦的嘶哑。
苏哲笑了。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帝瑶在中天道州地底神宫找到的那块石头。
那块通体漆黑，布满裂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不详之石”。
他掂了掂，然后像扔一块没用的石子，随手朝着那艘头骨小船，抛了过去。
“这个，”他懒洋洋地开口，“够不够？”
石头飞出的瞬间。
嗡——！
一股比帝威更古老，比混沌更原始，充满了寂灭与终结的灰色雾气，自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上，弥漫开来！
那雾气，没有威压，没有杀意。
它只是存在着。
却让整条血河，都发出了恐惧的悲鸣！
那令战狂都忌惮的帝血长河，那亿万年不朽的帝者怨念，在接触到这缕灰色雾气的刹那，竟如遇到了天敌！
哗啦啦——！
河水剧烈翻涌，沸腾！
然后，在所有人毕生难忘的注视下。
那粘稠的血河，竟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血肉，疯狂地向着两侧退开！
一条由纯粹的虚无构成的通道，自苏哲脚下的河岸，一路蔓延，直通那艘头骨小船！
“咔……咔咔……”
枯骨摆渡人空洞的眼眶中，那两点幽绿的魂火，疯狂爆闪！
它竟猛地丢下了手中那根浸染了无数帝血的竹篙！
它伸出两只由帝者指骨构成的骨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颤抖着，接住了那块飞来的“不详之石”。
然后。
它对着河岸上那个一脸懒散的黑衣青年。
缓缓地，深深地……
弯下了那由一整条帝者脊骨构成的腰！
这个动作，僵硬，生涩。
却让在场所有准帝，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这具执行了无数纪元规则的傀儡，竟……鞠躬了？！
乌篷船，自动划到了岸边。
那由帝者头骨构成的船头，轻轻抵在苏哲脚下。
枯骨摆渡人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伸出一只骨手，对着苏哲，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苏哲牵起帝瑶的小手，在所有人嫉妒、震惊、匪夷所思的目光中，第一个，登上了那艘代表着死亡与规则的乌篷船。。
苏哲登上船后，对着岸上焦急等待的幽若等人，淡淡吩咐了一句。
“你们等着。”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那具依旧保持着谦卑姿态的枯骨摆渡人，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笑。
一道只有摆渡人才能听到的神念，传入它那空洞的头骨之中。
“送我过去后，我还有另一笔生意，想跟你谈谈。”
“关于……”
“这满河的帝血。”
咔！咔！咔咔咔咔咔——！
枯骨摆渡人全身的骨骼，剧烈地，疯狂地，咔咔作响！
那声音，不知是在表达极度的恐惧，还是……极度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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