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闭门谢客的告示贴出的第三日,沐雪一身常服,悄然从角门出府,马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京城最负盛名的“清音阁”后门。这里是长公主靖望舒最爱也最常用来私下会客的清雅茶室。
沐雪刚被侍女引至雅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慵懒又带着明显调侃的笑语:“哟,瞧瞧这是谁来了?本宫这清音阁的破门槛,可算是迎来了比紫宸殿还难请的贵客!”
推门而入,只见靖望舒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一身天水碧的常服,衬得她肌肤胜雪。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沐雪,眼神里满是促狭:“国公爷,外面那些小国的眼泪都快把护城河哭涨了,你倒好,躲得清闲,可怜本宫想找你喝杯茶,还得看你‘旧伤复发’有没有空?”
沐雪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她对面的绣墩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眉宇间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郁气再也掩饰不住:“殿下就别取笑臣了。这口恶气,憋得我胸口疼!”
“恶气?”靖望舒挑眉,放下玉杯,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味,“因为那些上蹿下跳、哭爹喊娘的使节?皇兄不是已经替你料理了么?闭门谢客,礼物充公,驿馆软禁,眼线肃清。雷霆手段,恩威并施,够解气了。”
“解气?”沐雪冷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茶杯,“陛下处置的是规矩,是国体,堵的是悠悠众口,斩的是伸过来的黑手!可他们泼过来的脏水,他们那副‘捧杀’的恶心嘴脸,他们试图离间君臣的毒计…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臣咽不下这口气!”
她看向靖望舒,目光灼灼,带着战场上才有的锐利锋芒:“殿下,他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想全身而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靖望舒看着沐雪眼中燃烧的怒火和不甘,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唇角勾起一抹与她温婉外表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哦?那你想怎么还?总不能真带大炮去把驿馆平了吧!”
沐雪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带着冰冷的算计:“他们不是喜欢哭吗?不是喜欢演‘小国惶恐’、‘求告无门’的戏码吗?那我们就帮他们把这场戏…唱得更大!唱得更真!唱到让全天下都看看,他们到底有多‘惶恐’,多‘无知’!”
靖望舒眼中精光一闪:“细说。”
“他们不是想把臣架在火上烤,显得臣权势熏天、连陛下都‘礼让三分’吗?”沐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那我们就反过来,把这份‘惶恐’的源头,牢牢钉死在‘天家威严’上!让他们求的不是我沐雪,而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想求陛下垂怜!”
接下来的几日,一份由长公主靖望舒暗中掌控、在京城乃至周边州府迅速流传开来的《京都风闻报》上,悄然出现了几则耐人寻味的“市井见闻”和“知情人士透露”。
一则标题颇为耸动:《万寿将近,诸邦惶惶!天威难测,小使无措!》
内容绘声绘色:“……据悉,自陛下寿辰之期临近,四方来朝使节无不心怀敬畏,战战兢兢。天朝威仪日盛,恩泽四海,然小邦僻陋,见识短浅,骤然得睹上国风华、天子威仪,惶惑之情,溢于言表。更有甚者,因忧惧未能尽表忠心,惹得天颜不悦,竟致寝食难安,于驿馆之中日夜啼哭,手足无措……”
另一则则更带“现场感”:《糊涂使者闹市忙,礼重难觅通天路!》
“本报特讯:昨日西市街头,有南陲小国使团数人,怀抱金银珠玉,神色仓惶,逢人便问‘礼部衙门何在?’‘内府如何投献?’。其状甚为狼狈可怜,言称仰慕天恩,欲献寿礼,然初来上京,人地生疏,竟不知朝廷礼制,连礼部大门朝向亦茫然无知!如同无头苍蝇,徒劳奔走于街巷之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嗟叹小邦寡民之愚钝……”
紧接着,又有“评论”跟上:《小国诚心可悯,规矩不可废!》
“夫万邦来朝,本为盛事。然礼不可废,制不可逾。诸小国使者,其心虽诚,其情可悯,然不懂规矩,不循礼法,如稚子抱金行于闹市,徒惹笑话,更恐冲撞贵人,反失其诚。礼部官员已疲于应付,实乃无谓之扰也!望诸使者稍安勿躁,静候礼部安排,莫再行此等贻笑大方之举……”
这些报道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原本被各国使者哭嚎和蹲守沐雪府邸事件弄得有些疑惑甚至同情小国的舆论风向,瞬间逆转!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说那些番邦人怎么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送礼,原来是吓破了胆,连礼部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就是!一群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被咱们大靖的威风吓傻了!还跑去骚扰定国公?定国公那是何等人物,也是他们能见的?”
“哭?那是吓哭的吧!想想也是,咱们陛下天威浩荡,他们那小地方来的,没当场尿裤子就不错了!”
“啧啧,真是丢人现眼!送礼都找不到庙门,还学人家离间君臣?滑天下之大稽!”
舆论的嘲讽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各国使节脸上。他们被软禁在驿馆,本就憋屈,如今看到这些刻意扭曲、极尽嘲讽之能事的报纸,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却又百口莫辩!他们总不能跳出来说“我们不是无知!我们是故意去捧杀沐雪的!吧?那岂不是自打嘴巴,坐实了离间君臣的罪名?
更让他们吐血的是,长公主靖望舒还“适时”地以皇室宗亲、关心邦交礼仪的名义,“好心”地派了几名伶俐的女官去驿馆“慰问”和“指导”这些“惶惑不安”、“不懂规矩”的使者,教他们“正确的觐见礼仪”和“贡品投献流程”。女官们态度恭敬,言语温和,但字字句句都像在提醒他们报纸上的内容。
使者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羞愤欲绝。捧杀不成,反被舆论按在地上摩擦,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这口恶气,比被皇帝下令软禁还要憋闷百倍!
清音阁雅间内,靖望舒将一份最新的《京都风闻报》丢给沐雪,笑得花枝乱颤:“瞧瞧,林侯爷,这‘惶惶不可终日’、‘无头苍蝇’的样子,可还解气?”
沐雪看着报纸上那些极尽挖苦之能事的文字,想象着那些使者在驿馆里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连日来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快意的弧度。
“殿下妙笔生花,臣…心气顺了。” 她端起茶杯,对着靖望舒遥遥一敬。
长公主眨眨眼,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本宫只是…如实报道罢了。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太‘愚昧无知’了。” 这口被强行灌下的恶气,沐雪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更辛辣的舆论之鞭,狠狠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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