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近日被堆积如山的情报淹没,这日又是忙得焦头烂额。他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抬头望向窗外,见海天一色、风和日丽,忽然意识到——自从筹建望海郡以来,他已许久未曾好好陪伴沐雪了。
一念及此,他索性将满桌文卷推开,起身走向富贵的库房。他精心挑选了一副镶嵌海珠与白玉的玲珑头面,用锦缎裹好藏入袖中,一路轻快地走向沐雪的房间,却被告知她正在海边吹风。
萧山踱步至海岸,远远便见沐雪一袭素衣临风而立。而在她身侧,白一凡白衣飘荡,如仙如逸,二人正低声交谈。
只听得沐雪轻声问道:“师兄,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总觉得,许多事情的背后……都有你的影子。”
白一凡淡淡一笑,声音如风拂过海面:“不过凡人一个。”他略作停顿,继续道,“师妹,今后夜卫便交予你了。三多……也托你多看顾。他虽不算聪颖,却心志如铁,认定一事便绝不回头——是个最好的守护者。”
沐雪却摇头:“夜卫我不会接手。师兄,我心中的望海郡,从不该是什么霸主之城。我愿见此处百花齐放、百业争鸣。即便将来有猛虎失控之日,百姓也仍握有改变命运的方法与力量——这才是我所要的良性之邦。”
白一凡凝视着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终是颔首笑道:“说得好。”
他望向远方海平面,又道:“我也该走了……去找师父。”
“师父?”沐雪微怔。
“一个古怪老头,”白一凡语气里带了些无可奈何的笑意,“把我忽悠住,自己倒逍遥云游去了。这么多年,也不晓得回来看看我。”
沐雪轻声问:“他会不会……早已不在了?”
“不可能,”白一凡斩钉截铁,“那老头每次出现,容颜如旧。天下人皆亡,他也不会死。”
却在心中暗忖:臭老头,你最好别真死了……否则我珍藏的那些好酒,可一滴都不会洒给你祭奠。
萧山轻轻脱下自己的披风,细致地披在沐雪肩上,顺势将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海风掠过,他动作自然,眸底却是一片温软。
白一凡“啪”地一声将折扇在手心一敲,摇头轻笑:“保重。”他目光转向萧山,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叮嘱:“萧山,别欺负她。”
萧山眼神顿时染上几分幽怨,低声嘟囔:“我就是想欺负……也得有那个本事啊。”他可是清楚得很,沐雪虽看似柔和,真动起心思来,自己哪是她的对手。
白一凡闻言哈哈大笑,衣袂迎风而起,如云舒展。他朗声吟道:“神仙眷侣自是幸福,逍遥游历……倒也不错!”语罢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他的徒弟三多一路气喘吁吁狂追而来,嘴里还喊着:“师父!等等我!”可白一凡步履如风,丝毫没有停顿之意。只见他头也不回,信手向后一掷,一封短信如蝶翩然,稳稳落入三多手中。
三多愣愣展开信纸,上面一行潇洒字迹:
「惩恶扬善,须凭证据,凡事依律法而行,不可妄加干涉。唯大奸大恶者,不必拘此条。」
三多望着师父消失的方向,鼻子一酸,心里委屈得直冒泡——师父又又又一次丢下自己跑了!还要把那个听起来就麻烦透顶的“夜卫”丢给自己管。他想哭,却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哭鼻子太丢份,只好瘪着嘴,眼眶发红。
一扭头,正好瞧见萧山正细心为沐雪拢紧披风,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在海风里显得格外温情脉脉。三多顿时觉得更孤单了,满心酸涩无处诉说,跺了跺脚,扭头就去找富贵帮忙。
刚冲进富贵的账房,就看见萧惠正扯着富贵的袖子不依不饶:“我不管!你说好今天陪我去看新到的南洋珠子的!你都推了多少回了!”富贵一个头两个大,脸上写满了“我想逃”,却又脱身不得,烦躁得直抓头发。
三多才不管这些,冲上去就冷冷说道:“帮我!帮我找我师父!答应你一个条件!”
富贵眼睛瞬间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从天而降!他一把反握住三多的手,斩钉截铁:“成交!一言为定!你帮我拦住萧惠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我必帮你打听白先生的下落!”
三多还没来得及细想“拦住”的具体含义,就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成了三多人生中最漫长、最“水深火热”的三天。
萧惠的怒火和不满,果然全部转移到了这个新来的“拦路虎”身上。萧惠知道自己打不过三多,也知晓三多根本不会对自己下死手,于是三多经历了被萧惠追着打骂、被她用算盘砸、被她逼着试吃各种奇怪点心、陪她逛遍全城铺子却一样不准买的悲惨经历……
三天熬下来,三多瘫在墙角,眼神空洞,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富贵为什么要跑!
这萧惠的强势,简直就是翻版的沐雪……不对!主上沐雪虽然也气场强大,但处事总有分寸,懂得迂回。而她面对富贵简直不知道“委婉”二字怎么写!
虽然萧惠平日对自己还不错,但是这次像是真的踩到铁板了。真的是变着法子折磨自己。
海天相接之处,一叶宽大的渔船随波轻荡。林屠夫四仰八叉地躺在船头,叼着根草秆,鱼竿随意架在一旁。身边东倒西歪地放着好几个酒坛,酒香混着咸湿的海风,飘出去老远。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胡子都纠缠在一起的邋遢老头,正盘腿坐在他对面,啃得满手是油,面前是一堆烤鱼骨头。
林屠夫眯着眼,猛灌了一口酒,咂咂嘴道:“我说你这老怪物,这次顺来的酒可真不赖啊!从哪儿搞到的?”
怪老头啃鱼的动作没停,含糊不清地得意道:“嘿,我徒儿藏起来的宝贝!便宜咱俩了!”
“呸!”林屠夫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你这老不羞,年年月月来蹭我吃的、蹭我的喝的,就没见你身边有过半个人影!还徒弟?吹牛也不打草稿!来来来,喝酒!老子今天非得把你灌趴下不可!”
而此时此刻,远在望海郡的白一凡,回到自己藏酒的隐秘处,果然又一次发现地窖里空空如也。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又是无奈又是咬牙切齿:“师傅……您可真行!”每次都是这样,招呼不打,酒却扫荡得一干二净。
可下一刻,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手,一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飞虫轻盈地落在他指尖。白一凡眼神一凝,不再耽搁,身形如电,疾速朝着飞虫指引的方向追去。
海面上,那怪老头正啃着最后一口鱼,忽然耳朵一动,脸色微变:“不好!那小祖宗追来了!溜了溜了!”话音未落,他人已如鬼魅般凭空消失,只留下几个歪倒的空酒壶和在风中凌乱的林屠夫。
几乎是前后脚,白一凡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船头。
海风卷着残余的酒气和烤鱼香,船上却只剩下鼾声如雷、醉得不省人事的林屠夫,以及那几个熟悉的、早已空空如也的酒坛。
白一凡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目光扫过那些空酒坛。忽然,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低头看着掌心再次聚拢的追踪飞虫,嘴角缓缓扬起一丝了然而温暖的笑意。
老家伙……原来你常常回来看我。”否则,他那些藏在天涯海角的酒,怎么可能一次次被准确无误地找到?
他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心中那点怨气忽然就散了,只剩下一种笃定的期待。
所以,当那个顽童一样的师父真想见自己的时候,自己就一定能见到。
海风依旧吹拂着望海郡,但在这片日渐繁荣的土地上,某些人的日子却过得“兵荒马乱”。
夜五和夜六对展现出超强武力的拓拔烈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这两人仿佛找到了绝佳的练手对象,只要逮着机会就冲上去切磋,碰上空档就搞突然袭击。以至于拓拔烈现在一看见他俩的身影,就条件反射般地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他倒不是完全打不过,主要是怕极了这两人不知又从周算盘、富贵那几个“损友”那里搜刮来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或是滑不留手的油、或是呛人眼泪的胡椒粉、或是能让人痒得跳脚的药粉。一旦中招,他这位以勇武着称的将领势必颜面扫地,毫无招架之力!
而夜五和夜六还总能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美其名曰:“拓拔将军,我们这是在帮你练兵!实战才能出精兵!”
与这边的鸡飞狗跳不同,林小花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在生活上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处事周到细致,不知不觉已成为沐雪身边不可或缺的助理角色。这份沉甸甸的责任与信任,让她渐渐蕴养出几分独特的气质与不怒自威的沉稳,人也变得更加内敛干练。
拓拔烈时刻紧绷的神经,往往在看见林小花那沉稳平静的身影时,便能奇异地慢慢放松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去搜寻她的身影。
直到有一次,拓拔烈偶然看见林小花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站在阳光下,眉眼温柔,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他一时竟看得晃了神,完全没注意到夜五偷袭而来的木棍。
“唔!”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的拓拔烈痛得闷哼一声。
林小花闻声看来,见他吃痛的模样,立刻放下兔子快步走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拓拔将军,你没事吧?”
在那份温柔的注视下,拓拔烈忽然觉得,身上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觉得,能这样换来她的关心,似乎……也挺不错?
于是,向来勇猛的拓拔将军,开始变得有些“不小心”起来。和夜五夜六“切磋”时,受伤的频率莫名增高,而且每次受伤的时机都恰到好处,总能被林小花看见。
林小花终于忍不住,温婉的眉宇间带上一丝罕见的责备,去找夜五夜六谈话,让他们下手有些分寸。
没想到夜五夜六互相看了一眼,嘿嘿坏笑起来,毫不留情地当场揭穿:“小花姐,你可别被那家伙骗了!他是故意的!就等着你心疼呢!”
林小花顿时愣住,脸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随即恢复镇定,只是眼神有些闪烁。她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安排了其他人去照顾“伤病员”拓拔烈。
然而,这并没打消拓拔烈的念头。他反而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变成了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林小花去哪儿,他总能“恰巧”出现,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不舒服,偏偏只认准了要她过问才行。
望海郡的海风里,似乎又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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