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镇的凌晨,风是淬了霜的刃。街面结着半指厚的冰壳,三十几匹乌骓马踏过,蹄铁碾着冰粒发出 “咯吱 —— 脆响,白雾般的马息在冷空气中散得极快,转眼便被更浓的寒气吞了去。中间两辆乌木马车裹着厚毡,车帘缝里漏出的炭火气刚飘到半空,就冻成了细碎的白汽,显见是连夜疾驰未曾停歇。
“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府衙士兵的通报声撞在冰墙上,带着颤音滚进内堂。苍风与苍烈几乎是同时起身。
府衙大门洞开,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时,云岚已掀开车帘跨步而下。他一身玄色常服,衣摆沾着沿途的尘土与冰粒,领口微敞,露出的衣襟边缘冻得发硬,显然是连整理衣饰的功夫都没有。“云川如何了?” 他话音未落,脚步已跨上石阶,目光直直往内堂扫去。
萧月儿紧随其后,素色布裙外罩的墨绿披风下摆沾着枯草与雪渍,指尖冻得泛红。她没顾上拂去发间的霜花,只顺着苍风指引的方向快步走,眼神里的急切压过了旅途的疲惫。
内堂中,炭炉燃得正旺,火星子在炉灰里明灭,却驱不散那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 那是从云川体内渗出来的玄冰寒气,连靠近床榻半步,都能觉出指尖发麻的冷。云川仰面躺着,面色白得像殿内的冰砖,唇瓣毫无血色,连眼睫上都凝着一层极细的白霜,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萧月儿没等众人开口,已快步走到床边。她指尖微凉,轻轻搭在云川腕脉上时,指腹能清晰触到那滞涩的脉象 —— 寒气如细冰碴堵在脉管里,连气血流动都带着凝滞感。她闭着眼,眉头微蹙,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片刻后睁开眼,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凝重:“寒气已钻透心脉,寻常草药只能勉强吊住气息,再拖三日,心脉怕要被冻得僵死,到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月儿,巫族可有解法?” 云岚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云川毫无血色的脸上,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他知晓巫族秘药的玄妙,这是云川唯一的生机。
萧月儿点头,抬手打开怀中的雕花木盒。盒内铺着暗红绒布,左边瓷瓶里盛着暗红色膏体,膏体中掺着细碎的金箔般的草药颗粒,凑近便有暖融融的药香漫出来;右边玉碗里躺着三粒鸽卵大的丹丸,通体莹白,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巫族的‘驱寒秘膏’与‘护心丹’,” 她拿起瓷瓶,指尖沾了点膏体,“秘膏里掺了巫族禁地的‘暖骨草’,敷在伤口与心口,能暂将寒气逼往四肢;护心丹用百年雪莲炼制,可护住心脉根基,至少能撑到我们寻得根治之法。”
亲卫早已备好温水与棉絮,萧月儿亲自蘸了秘膏,动作轻柔地敷在云川左肩的伤口上 —— 那里的衣甲早已被血与冰冻硬,亲卫小心翼翼剪开时,还能看到伤口边缘凝结的暗红冰晶。秘膏刚敷上,云川原本僵冷的肩头便似有了丝暖意,苍白的皮肤渐渐透出浅粉。她又取了块棉絮,蘸满秘膏敷在云川心口,才示意亲卫将护心丹化开。
玉碗中的护心丹遇温水便融成浅白药液,亲卫用银勺盛着,一点点喂进云川口中。怕他呛着,每喂一勺都要停片刻,待药液咽下去,才敢喂下一勺。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云川原本微弱的呼吸渐渐平稳,胸口起伏也清晰了些,眼睫上的白霜慢慢化了,顺着眼角淌下细小的水珠。
苍风凑到床边,见云川唇上终于泛了点淡红,紧绷的肩线才松了些:“皇后娘娘医术高明,这便好了……”
“只是治标不治本。” 萧月儿打断他,将木盒收妥,语气又沉了下去,“要想彻底拔净心脉中的寒气,需得‘赤炎花’做药引。”
“赤炎花?” 苍烈皱起眉头,他活了六十余年,从未听过这等奇花。
萧月儿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她却似未察觉,目光望向北方 —— 那里是天女峰的方向,此刻被晨雾裹着,只隐约见得天际线处的冷白。“赤炎花生在岩浆边上,花开时像燃着的火,花瓣边缘泛着金边,能吸岩浆的暖意,驱百里寒气。” 她缓缓道,声音里带着对古籍记载的笃定,“它的花粉入药,能化尽体内寒毒;若将整朵花点燃,能催出丈许高的暖焰,天女峰的冰凌阵遇着这暖焰,冰棱会融成水,阵法自会溃散 —— 这是就是破冰凌阵的法子。”
“既是奇药,我们即刻派精锐去寻便是!” 苍风眼中一亮,语气急切。只要能破冰凌阵、救云川,便是再难的路,他也愿去闯。
萧月儿却摇了摇头,指尖抵着窗沿,指节泛白:“哪有这般容易。赤炎花只长在天女峰最高的‘焚心崖’上,那崖下便是翻滚的地火岩浆,崖壁滑得像涂了油,连飞鸟都难落脚。更要紧的是,焚心崖是天女峰的根本之地,苍若雪应该早有防备,想靠近崖边,怕是不会容易。”
屋内的气氛瞬间沉了下去。苍烈捻着胡须,眉头皱成一团;苍风握着拳,指节泛白,却想不出半分法子。焚心崖的凶险,再加上天女峰的重兵,这哪里是寻药,分明是去闯龙潭虎穴。
“再难也要去。” 云岚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走到窗边,与萧月儿并肩望着北方,“云川不能死,天女峰的冰凌阵也必须破。这赤炎花,我们势在必得。”
就在这时,床上的云川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手指微微动了动 —— 那动作极轻,却被一直盯着他的亲卫捕捉到了。“将军醒了!” 亲卫的声音带着惊喜,众人连忙围上前。
萧月儿快步走到床边,指尖轻轻探了探云川的额头 —— 那里已没了之前的僵冷,带着丝暖意。她又搭了搭他的腕脉,脉象虽仍滞涩,却比之前有力了些。她转头向云岚点了点头说道“寒气暂时稳住了,他约莫半个时辰后能醒过来。” 她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了,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云川的脸上,也洒在屋内众人身上。虽然赤炎花的难题仍如巨石压在心头,但至少,云川暂时脱离了险境。
而此刻的天女峰焚心崖上,赤炎花正迎着崖下岩浆的热浪盛放。鲜红的花瓣在热气中微微颤动,边缘的金边泛着暖光,崖壁上的玄铁阵隐约可见,守阵的门徒握着玄铁兵器,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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