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宫宴，总带着几分热闹的虚浮。勤政殿内，烛火通明，朝臣们按品级列坐，杯盏碰撞的声响与丝竹声交织在一起，却掩不住空气中暗流涌动的紧张。云岚坐在主位上，手里握着一盏温酒，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分坐两侧的云曦和云昭身上 —— 两人隔着五六个朝臣的距离，自始至终没交换过一个眼神，连杯酒互敬的虚礼都省了。
林时依身着藕荷色宫装，坐在云曦身侧，不时为他添酒，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殿下，这是雪国的‘冰酿’，度数浅，还带着些果香，您尝尝解解腻。” 云曦点头，接过酒杯浅酌一口，却没注意到林时依悄悄往楚晴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楚晴坐在云曦另一侧，面前的酒杯始终是满的，却一口未动。她正低头整理着面前的食碟，将不爱吃的坚果拨到碟边，突然，身后负责传菜的宫女脚下一滑，手里的汤碗径直往林时依身上泼去！
“啊！” 林时依惊呼一声，藕荷色宫装的前襟瞬间被温热的汤汁浸湿，深色的污渍顺着衣料往下淌，狼狈不堪。宫女吓得立刻跪地，连连磕头：“依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脚下的锦毯太滑，没站稳……”
这宫女是楚晴宫里的，平日负责内宫膳食传递，今日被临时调去宫宴帮忙。林时依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却故意挤出委屈的神色，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 可这衣服是雪国王兄赐的…… 如今弄成这样，我怎么跟雪国那边交代啊……” 她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模样楚楚可怜，惹得周围的朝臣纷纷侧目。
云曦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安慰，云昭却猛地站起身，银灰色朝服的裙摆扫过凳脚，发出刺耳的 “吱呀” 声：“一个宫女，竟敢在宫宴上冲撞雪国公主，还敢找借口狡辩！来人，把这宫女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赶出宫去！”
“二皇子殿下！” 楚晴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她平日做事很稳妥，今日定是意外，求殿下从轻发落！”
“意外？” 云昭冷笑一声，目光直视楚晴，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太子妃殿下，这宫女是你宫里的人，你自然护着。可雪国公主代表的是雪国，冲撞她，便是冲撞两国邦交！这事若传到雪国，人家以为大云故意怠慢，断了援粮的念头，江南百姓的死活，谁担得起责任？”
楚晴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 —— 她知道，云昭这是故意借林时依打压她，故意用 “雪国援粮” 拿捏她，让她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她看着宫女被两个侍卫架起来拖出去，听着她哭喊着 “公主救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云岚坐在主位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开口阻止。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 云昭的野心越来越露骨，林时依的挑拨也越来越肆无忌惮，而云曦，还在被林时依的 “善意” 蒙在鼓里，连亲弟弟的算计都没看透。
宫宴继续，气氛却变得压抑起来。楚晴默默坐在角落，面前的食碟再也没动过，指尖反复摩挲着裙摆上的绣纹，以此掩饰心里的委屈。林时依靠在云曦身边，时不时说些雪国的风土趣事，逗得云曦偶尔发笑，却故意把楚晴晾在一旁，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云昭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 他知道林时依在利用他，可他也需要借林时依的 “委屈” 衬托云曦的 “无能”：连自己的侧妃都护不住，连自己的太子妃都能被随意打压，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大云的储君。
宫宴散后，楚晴独自走回内宫。廊下的宫灯泛着暖黄的光，却照不暖她冰凉的心。鸢尾跟在身后，忍不住道：“公主，二皇子殿下太过分了！那宫女明明是被人故意绊了一下，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就罚人，还拿雪国援粮压您，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楚晴摇摇头，声音轻得发颤：“别说了，这是宫宴，是朝堂，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她想起林时依委屈的模样，想起云昭凌厉的语气，想起云曦始终沉默的态度，心里的委屈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可她知道，她不能哭，不能抱怨 —— 她是大云的太子妃，必须忍着，必须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回到内宫，楚晴从梳妆台暗格里取出白天抄录的边境粮仓记录。她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想起云曦对林时依的信任，想起林时依的谎言，想起云昭的野心，心里第一次生出几分无力 —— 她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这场围绕储位的闹剧，却什么都做不了，连保护身边的人都做不到。
而此时的昭武殿里，云昭正与林时依密谈。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依，今日宫宴之事，你满意吗？” 云昭递给她一杯酒，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呵呵，这样的太子哥哥，实在无能，无论是正妃，还是你，他都护不住。”
林时依接过酒杯，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二皇子殿下，臣女有件事要告诉您 —— 太子殿下近日在跟户部商议，想削减明年的军粮份额，说是要‘优先保障民生赈灾’，连北境的冬防军粮都要缩减。”
“什么？” 云昭猛地握紧酒杯，指节泛白，“他竟敢削减军粮？北境胡族虎视眈眈，金刀营的军饷本就不足，他还要动军粮？这不是要动大云的边防，他是在削减我的羽翼！”
“是啊，” 林时依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臣女也是无意中听到太子殿下跟李尚书商议的。太子殿下对你已经有了忌惮之心，这样下去，你在朝堂的位置就要无足轻重了。二皇子殿下，您可得想办法阻止他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云昭的眼底闪过一丝怒火 —— 云曦这是明着跟他作对！军权、军粮都是他的根本，云曦想削他的根本，他绝不能忍！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些：“多谢依公主告知，这事我会处理。你在东宫多留意，有任何消息，随时派人告诉我。”
林时依点头应下，心里却暗暗得意 —— 她随口编造的 “削减军粮” 消息，果然激怒了云昭。看来，这对兄弟间的嫌隙，只会越来越深，而她，就能坐收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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