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翎玥还在睡觉，晨光透过窗棂，在她床前投下斑驳的影子。薏绿在门外守着，听见远处渐近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五小姐颜素带着丫鬟春小朝这边走来。
薏绿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五小姐从不主动来找她家小姐，今日突然前来，必定有事。
颜素步履轻盈，一身淡粉衣裙衬得她娇俏可人。她走到颜翎玥房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却被薏绿侧身挡在了门外。
“五小姐安好。”薏绿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我们小姐还在歇息，不知五小姐有何要事？”
还没等颜素开口，她身后的春小已经仰起头，语气嚣张：“呵，一个下人，也配挡主子的路？”
薏绿闻言也不恼，只轻笑道：“是，我是个下人，那春小姐姐呢？”她这话说得轻巧，却暗藏机锋——五小姐尚未发话，一个丫鬟却越俎代庖，岂不是把自己当主子了？
春小顿时反应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张地想要解释：“五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颜素掩嘴轻笑，打断了春小的话：“不愧是三姐姐的贴身婢女，真是伶牙俐齿。”她眉宇间的笑意让人看了心生怜爱，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薏绿脊背发凉，“可薏绿，你若是再不唤三姐姐起床用早膳，三姐姐可又要受皮肉之苦了。”
她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仿佛在说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薏绿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仍保持着恭敬：“多谢五小姐来唤我家小姐，五小姐请回吧，我家小姐马上就到了。”
“薏绿，莫要忘了告诉我三姐姐，要快着些。”颜素转身前又补充道，语气轻快，“全府都在候着她用早膳呢！”
看着五小姐远去的身影，薏绿立刻转身敲门，声音急切：“小姐！小姐！快起了！老爷唤您去用早膳呢！”
颜翎玥在睡梦中被吵醒，脑袋还有些昏沉。她翻了个身，不想理会门外的呼唤。
“小姐，再不起真的来不及了。”薏绿的声音带着哭腔，“五小姐方才特意来传话，说全府的人都到了，就差您一个……”
听到“五小姐”三个字，颜翎玥终于睁开眼。她坐起身，因用力过猛，一阵眩晕袭来，险些撞到床帐上。
“早膳我从未去用过，这次为何叫我去？”她揉着太阳穴，声音低哑。
“奴婢不知！”薏绿推门进来，急急忙忙地服侍她起身，“但五小姐说，您若是再不快些，又要受罚了。”
听到“受罚”二字，颜翎玥眉头紧蹙，猛地完全清醒过来。果然，颜卓这老东西从不主动找她，一找她就准没好事。
薏绿出去打水，颜翎玥快速洗漱。她没有精心打扮，只素面朝天，简单绾了个发髻，随手挑了件青色长裙便出了门。
走到饭厅，一大家子人早已坐在桌前，气氛里凝重得让人窒息。颜卓看见来人，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面露不悦。
“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颜卓声音低沉，眼神凌厉，“整个府中的人都在等你用早膳，你的兄长、弟弟、妹妹，你的母亲还有我这个父亲，都要候着你，你可还知规矩？”
颜翎玥唇角微扬，先向颜卓和颜母行礼，又向兄长致意，最后才落座。她抬眸迎上颜卓的目光，笑容恬淡：“父亲，女儿可还知礼数？”
这一问让颜卓顿时火冒三丈，他大手一拍桌子：“放肆！你这是在质问你的父亲？”
颜卓越是生气，颜翎玥越是平静。她温声软语道：“父亲您总是那么大火气。女儿只是没想到，大娘与父亲从未与女儿一同用过早膳，今日突然传唤，着实令人意外。”她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平日里起得晚些，早膳和午膳一同用了，倒也替府中省了些粮食。”
这话一语双关，既埋怨父亲从不关心自己，又暗指府中克扣她的用度。颜卓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他确实从未与她一起用过早膳，也从未在寒冬过问她屋里的炭火够不够用。
但颜翎玥让他在全家面前丢了面子，颜卓依旧沉着脸：“快吃吧，吃完你与我去书房。”
这句话一出，满座皆惊。颜母惊讶于夫君今日竟没有惩罚颜翎玥；颜素惊讶父亲为何不但没有责罚三姐，反而要单独见她；颜若城则暗自担心，父亲是不是要去书房责罚三妹。
这顿早膳，只有颜翎玥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她安静地等着颜卓发话。
颜卓撂下碗筷，瞥了她一眼：“你，跟我来。”
颜翎玥站起身，默默跟着颜卓走向书房。
书房内陈设古朴，书香弥漫。颜卓命她关上门，两人相对而立。
“父亲找女儿前来何事？”颜翎玥率先开口。
颜卓凝视着女儿那张与苏菁八分相似的脸，心中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颜翎玥对他笑着，那笑容看似恭敬，却写满了疏离。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不似先前强硬：“你可有见过翊王？”
听到这个问题，颜翎玥略显惊讶，随后摇头：“回父亲，不曾。”
“不曾。”颜卓低声重复着。今早墨翊白给他的答复也是这两个字。
“皇上已经赐婚，将你许配给翊王。”颜卓直视着女儿的眼睛，“圣旨不日便到，你可想嫁？”
颜翎玥面上依然带着笑，语气却满是讽刺：“女儿若说不愿，难道父亲便会为了护着女儿抗旨？”她轻笑一声，“在父亲眼中，牺牲掉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并没什么要紧的不是吗？父亲永远都是将军府的将军，从来不是我的父亲。”
这番话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早已对将军府毫无留恋。那句“从来不是我的父亲”像一根银针，深深刺进颜卓的心口，让他蓦地想起苏菁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日她泪流满面地说要离开将军府，只因受不了他的多情：“这将军府所有的东西都是将军的，可将军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
颜卓一时失神，颜翎玥有些诧异，他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还真真与你母亲一样。”颜卓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母亲很爱父亲。”颜翎玥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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