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砺剑峰顶的罡风依旧，但林凡的心境，却在绝望与背叛的冰封中，悄然发生着蜕变。
那缕剑道残韵，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烛火，他明知这火光可能来自敌人，却也别无选择，只能紧紧抓住。他将所有的屈辱、愤怒、失望与悲凉，尽数化作了淬炼剑意的燃料。孙战的指责，李慕婉的眼泪，昔日兄弟的背叛……这些画面不再仅仅是折磨，更成了他斩向自身软弱、磨砺剑心的磨刀石。
“人心易变，唯剑永恒。”
“外力皆虚，唯自身实力为真。”
这些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神魂。他不再去思考团队，不再去期盼救援，甚至不再去揣测仙帝那深不可测的意图。他的世界，仿佛缩小到了这方寸的砺剑峰顶，缩小到了自身与那缕剑韵、与这无尽罡风的对抗之中。
这种极致的专注与纯粹，反而引发了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变化。
他体内的元婴，在那古老剑韵的引导和罡风无时无刻的压迫下，变得愈发凝实，小手掐动的剑诀印记也愈发清晰，隐隐与那斩孽剑石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他周身的青色剑罡，颜色逐渐加深，从原本的清亮，转向一种更深邃、更内敛的暗青，锋芒不减，却多了一份沉浑厚重的底蕴。
最显着的变化，在于那缕被他引入体内的剑道残韵。它不再仅仅是外来的引导者，而是开始与他自身的剑意真正地交融、共鸣！林凡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是更为浩瀚、更为凌厉的剑道世界。他的意识，时而仿佛化身为一道撕裂苍穹的绝世剑光，时而又如同沉入幽潭的古剑，寂然无声，却蕴藏着斩断一切的锋芒。
这一日，正值午时，九幽罡风最为酷烈之际。
林凡盘坐于斩孽剑石前，周身暗青色的剑罡如同实质的水流般缓缓旋转，将狂暴的罡风死死抵御在外。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与那缕剑道残韵的深度交融之中。
突然，他身躯猛地一震！
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那缕一直引导他的剑道残韵，在这一刻与他自身凝聚到极点的剑意彻底融合，化作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剑道明悟，轰然冲开了某个无形的壁垒！
“嗡——！”
他丹田内的元婴骤然睁开双眼，小手结成的剑印大放光明！一股远比之前凌厉、纯粹、带着斩破虚妄、一往无前意味的全新剑意，如同沉眠的火山般，自他体内爆发开来！
这道剑意冲天而起，竟暂时将那肆虐的九幽罡风都逼退了三尺！他面前的斩孽剑石，那坚不可摧的暗红色石面上，第一次，清晰地留下了一道寸许深、光滑如镜的剑痕！剑痕周围，更有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道纹自然浮现，仿佛被这新生的剑意引动了内在灵性！
林凡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已无半分之前的迷茫与痛苦，只剩下如同刚刚淬炼出的宝剑般的冰冷与锐利！他周身气息暴涨，虽然修为境界依旧停留在元婴初期，但那股凝练无比的剑意，却让他给人的感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剑意通神，初窥门径！
他成功了！在这绝境之中，他不仅没有沉沦，反而借助这外部的压力与那不知是福是祸的“机缘”，真正踏入了剑道的一个全新层次！
一股强大的自信，伴随着新生的力量，在他心中涌动。他感觉自己手中的剑，仿佛拥有了斩开这囚笼的力量！那原本因近期连番打击、团队背叛而显得有些晦暗、凝滞的气运，似乎也随着这次突破，被这新生的、锐利的剑意引动，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变得异常活跃，直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控般的混沌……
百花谷小院。
几乎在林凡剑意突破、气运随之剧烈波动的同一瞬间，静坐中的沈无争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如同穿透虚空，精准地落在了林凡身上，更落在了他那片因突破而沸腾、却又因近期遭遇而隐含混乱的气运之上。
“时机已至。”他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气运勃发，然心绪激荡，意志虽坚却失之平和，已现混沌之象。此刻收割，正当其时。”
旁边正无聊逗弄灵蝶的姬明月闻言，神识立刻扫了过去，她虽不似沈无争看得那般透彻，但也隐隐感觉到林凡周身的气场有些“浮躁”。她兴奋地凑过来：“要动手了？这次抽多少？”
“取其浮华，动其根基之一角便可。”沈无争说着，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对着虚空，朝着林凡的方向，极其轻微地一勾。
没有声势，没有光华，甚至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未曾泄露。
但在砺剑峰顶，刚刚突破、正沉浸在力量提升和豪情壮志中的林凡，没来由地感到心脏微微一抽，一种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空落感掠过心头，仿佛有什么无形无质、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悄无声息地缺失了一小块。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错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眉头微蹙。
“奇怪……”他喃喃自语，环顾四周，除了依旧呼啸的罡风，并无任何异常。那突破后的强大力量感依旧存在，新生的剑意也依旧凌厉。
但不知为何，那股刚刚还充盈胸膛、仿佛能冲破一切的锐气与自信，却似乎消退了一丝。就好像原本饱满欲溢的水缸，被人悄无声息地舀走了一瓢，虽然依旧满溢，却失去了那种极致充盈的张力。
他摇了摇头，将这归咎于突破后心神激荡产生的错觉，或者是这该死的罡风影响。他重新收敛心神，试图巩固这来之不易的突破，却发现那新生的剑意，运转起来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滞涩感，不再如最初那般圆融无碍，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是根基未稳吗？”林凡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但并未深想，只当是突破后的正常现象，需要时间打磨。
沈无争的指尖，一缕淡到几乎看不见、若非仙帝神识根本无法察觉的细微金丝，如同被牵引的游鱼，从虚空中缓缓汇来，最终缠绕在他的指尖，悄然没入。
“取了约莫一成半。”沈无争感受着那缕被剥离的气运，淡然道，“量虽不多，却已动其勃发之势，乱其圆满之基。此后，其道途将多舛，瓶颈将倍增，再难复今日之勇。”
姬明月眨了眨眼，看着水镜中似乎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并未有太大反应的林凡，啧啧称奇：“这就完了？他好像没什么感觉嘛？老沈，你这手法真是越来越隐蔽了。”
“气运之失，非蛮力可夺，潜移默化，方为上策。”沈无争收回手指，目光幽深，“此次抽取，如同在其气运根基上凿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日后，挫折、意外、心魔将会自然汇聚，通过这丝缝隙不断侵蚀其剩余气运，使其在挣扎中自行消耗、衰败。待其气运衰落到一定程度，下一次收割，将更加容易，且无反噬之忧。”
他的布局，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温水煮青蛙，才是对付这些身负天命之子的最佳手段。
一旁侍立的白琉璃，凭借着初步掌控的灵瞳天赋，隐约看到了沈无争指尖那缕一闪而逝的淡金细丝，以及林凡头顶气运光晕那微不可察的黯淡了一丝的变化。她心中明了，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垂下眼帘。
李萱好奇地左看右看，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觉得师尊好像做了什么，但林凡那边又没什么动静，不由得小声嘀咕：“嗯？发生什么了吗？”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智慧。
苏晚晴则是若有所感，她虽看不见气运，却能隐约察觉到林凡那边传来的、那刚刚突破的锐气似乎收敛了一丝，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沉滞。她心中对师尊的手段，更多了一份敬畏。
砺剑峰上，林凡将那股莫名的空落感和剑意的细微滞涩归咎于自身，继续投入到巩固修为之中。他并不知道，自己命运的轨迹，已经在刚刚那一刻，被无声无息地拨动，偏向了一条更为坎坷、布满阴霾的道路。前路的光明，已然黯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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