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仙城的繁华，对于如今的林凡而言，更像是一种无情的衬托。
他租住的那间位于偏僻巷尾的狭小静室，灵气稀薄，仅能维持最基本的吐纳。储物戒指中，李慕婉当初偷偷接济的那些丹药灵石早已消耗殆尽，甚至连一些备用的、品阶稍低的材料，都被他不得已变卖，换成了维持日常修炼和基本生存的必需品。
最大的困扰，并非资源的匮乏，而是各种踏马的不顺，像水逆一样。
他试图接取一些报酬尚可的任务来积累资源，但要么是任务信息有误，白跑一趟；要么是眼看就要完成，却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意外，导致功败垂成，甚至反受其伤。他去一些相对正规的商行应聘护卫或者客卿，对方初时对他元婴期的修为还有几分兴趣，但稍作调查，或者仅仅是在交谈中感觉到他那份因连番挫折而难以完全掩饰的焦躁与沉郁后，便纷纷婉拒。
更让他难堪的是，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厄运笼罩。走在大街上，可能会被突然失控的灵兽车溅一身泥水；在酒楼吃饭，可能会遇到喝醉的酒鬼无故挑衅；就连在静室中修炼，都曾因为隔壁修士炼丹失控引发的小规模爆炸而受到波及，虽未受伤，却打断了他难得的入定。
这种种小事堆积起来，如同钝刀子割肉，不断消磨着他的耐心与锐气。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陷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这一日，林凡再次从百晓阁中失望而出。他看中了一个探索某处废弃古矿洞的任务，报酬是一笔不菲的灵石和几块对他淬炼剑意有所助益的寒铁精金。然而，当他赶到任务发布点准备接取时，却被告知就在一刻钟前，任务已被一个恰好路过的、名声不显的散修小队抢先接走。
又是差一点！
林凡站在熙攘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懑。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难道离开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他林凡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了吗？
不！他不信！他还有剑！还有这身历经磨难锤炼出来的、更胜从前的剑意！
他需要资源，需要机会，需要一个能暂时安身立命、摆脱这无穷无尽琐碎霉运的环境！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那位曾在城门口有过一面之缘、气质清冷高贵如雪山莲花的流云仙城城主，慕清婉。
当日，那位慕城主不仅解围了那场纷争，还特意看了他一眼，甚至夸了一句“你的剑，不错”。那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探究与隐约的欣赏？
她能不能帮我一把？！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让林凡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是了！慕清婉！她是这流云仙城的主宰，权势滔天，修为也很强。如果她能看在当日那一点点眼缘的份上，稍微施以援手，哪怕只是给他提供一个相对安稳的修炼环境，或者一个公平接取任务的机会，他的处境都会大为改观！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这位慕城主，或许能看出他身上的不凡之处，看出他即便现在各种不顺利、很落魄，但剑心未灭，潜力犹存！
一股混合着希望与急切的心情涌上心头。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前往城主府，求见慕清婉！
尽管知道此举可能唐突，尽管知道自己如今落魄，未必能入对方法眼，但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摆脱眼前泥潭最快也可能是唯一的途径了。他必须试一试！
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林凡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将古剑郑重地佩在腰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朝着位于流云仙城中央区域、那片被阵法笼罩、气势恢宏的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前，白玉为阶，灵兽镇门，守卫皆是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筑基期修士，甚至还有金丹期的统领不时巡视，戒备森严。
林凡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对为首的一名守卫拱手道：“这位道友，在下林凡，散修。此前与慕城主有过一面之缘，蒙城主垂询。今日特来拜见，有要事相求，还请通传一声。”
那守卫打量了林凡一番，见他虽然气度尚存，但衣着普通，修为感知起来也只是元婴初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每日前来求见城主的人如过江之鲫，哪个不是说得天花乱坠？
“城主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可有拜帖？或是哪位大人的引荐？” 守卫语气冷淡，公事公办地问道。
林凡心中一沉，他自然没有拜帖，更无引荐。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并无拜帖引荐。但当日确与城主有过交谈，城主还曾点评过在下的佩剑。还请道友行个方便，只需通传一声，告知城主林凡求见即可，见与不见，全凭城主定夺。”
那守卫皱了皱眉，正想直接拒绝打发走，旁边另一位年纪稍长、眼神更显精明的守卫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头儿，这人名字好像有点耳熟。是不是前段时间，传闻中那个带头去百花谷、挑衅仙帝，最后又被放回来的……”
此言一出，几名守卫看向林凡的眼神顿时变了，不再是单纯的轻慢，而是混合了惊疑、忌惮，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和避之不及。
挑衅仙帝还能活着回来，固然惊人，但这也意味着此人身上牵扯着天大的因果和麻烦！谁知道仙帝是否真的放过他了？万一哪天仙帝想起这茬，迁怒于和他有接触的人呢？
那为首的守卫立刻收敛了神色，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上了几分疏远的冷漠：“原来是林道友。城主确有严令，近期闭关静修，概不见客。道友请回吧。”
“闭关？” 林凡急了，“道友，我真的有急事！哪怕只是传递一句话……”
“道友！” 守卫的声音加重了几分，隐隐带上了警告的意味，“城主令谕，不敢违背。请勿在此纠缠，否则，休怪我等按规矩办事了！”
他身后几名守卫也隐隐向前踏了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法器上，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林凡看着他们那毫不掩饰的排斥与戒备，心中一片冰凉。他明白了，对方不仅是因为他没有引荐而拒绝，更是因为知晓了他的前科，生怕沾染上他带来的麻烦！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涌上心头，但他死死压住了。这里不是他能发作的地方。
他咬了咬牙，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既然如此……可否请道友代为通传一声，就说……林凡愿以自身剑道修为，为城主效犬马之劳，只求一个容身之所和公平的机会！”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卑微也是最直接的筹码了。
那为首的守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正要再次严词拒绝。
就在这时，城主府侧门打开，一名身着淡青色侍女服饰、面容清秀但眼神平静无波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身上散发着金丹期的灵力波动，显然地位不低。
“何事喧哗？” 侍女目光淡淡扫过门口，在林凡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与漠然交织的情绪。
那守卫连忙躬身行礼：“青萝姑娘，是这位林道友坚持要见城主，属下已告知城主闭关，但他……”
被称为青萝的侍女抬起手，制止了守卫的话。她看向林凡，语气平淡而疏离，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林道友，你的来意，我已知晓。”
林凡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难道……
然而，青萝接下来的话，却将他这丝希望彻底碾碎：
“城主有令：流云仙城自有法度，一切皆按规矩行事。城主闭关期间，不见外客，亦不插手私人恩怨与机缘争夺。道友若有所求，可循仙城正规途径。城主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的话清晰、冷静，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甚至没有提及当日那一点点眼缘，仿佛那从未发生过。最后那句“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更是如同冰冷的宣判。
林凡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所有的期待，所有的侥幸，在这番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原来，那日的好奇与欣赏，真的就只是随口一提，甚至可能只是出于城主的某种审视习惯。自己竟然还天真地以为那会是一线生机！
巨大的失落与难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周围那些守卫，甚至远处一些驻足观望的行人，投射来的目光都充满了讥讽与怜悯。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那紧闭的城主府大门一眼，又看了看眼前这位面无表情的青萝侍女，什么也没再说，默默地转过身，拖着仿佛比来时沉重了千百倍的步伐，踉跄地离开了城主府的范围。
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充满了萧索与孤寂。
青萝侍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对守卫们淡淡吩咐了一句：“日后此人再来，不必通传，直接劝离即可。”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府内，厚重的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守卫们面面相觑，心中对林凡更是多了几分轻视与避讳。连城主身边的人都如此态度，看来此人果然是个麻烦源头，沾不得。
林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那间狭小静室的。
他瘫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看着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绝望。
流云仙城很大，很繁华，机会很多。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慕清婉的闭门羹，彻底打碎了他试图借助外力摆脱困境的幻想。也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如今在这仙城之中，不仅孤立无援，更仿佛成了一个带着不祥标签的存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前路，似乎真的被浓雾彻底封锁了。
他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古剑，冰冷的剑柄传来一丝熟悉的质感。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够确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难道……我真的只能靠自己，在这泥潭里……一点点爬出去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静室里显得无比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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