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了这传说中的“鬼庄”，里头阴风惨惨，光线晦暗不明，四下里瞅着跟个荒废了百八十年的老屯子似的，破败的屋舍影影绰绰，路上瞧不见半个活人影子，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往你耳朵眼里钻。
闵政南揣着手，四下扫了一眼，对这地方的阴森劲儿浑不在意，扭头对那领路的五位大妈道：“往哪旮瘩走啊？别磨蹭，麻溜儿领路！”
五位大妈穿街过巷，七拐八绕，来到一处看着比旁边房子稍微齐整点的大院。进去后，里头更是别有洞天，廊腰缦回，阴气比外头还重。一直走到一扇对开的、黑沉沉的大木门前，才被两个穿着类似旧时保安制服、但脸色青白、眼神直勾勾的“人”给拦下了。
其中一个保安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木头：“拍卖已开始。五位审判者，按规矩，您几位无权入内。此地，只‘人’可进。”
领头的大妈声音尖利：“放肆！我等要进去监察！赶紧让开！”
闵政南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把彪子、三夫人胡媛媛和老灰往前稍稍一带，对那保安道：“哥们儿，她们进不去，俺们四个，总能进去吧？”
保安那死鱼眼珠子在闵政南四人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僵硬地点头：“可。生人气息未绝，符合规矩。但旁边五位，不行。”
“得嘞！”闵政南不再理会那五个脸色难看的大妈，示意保安开门。
厚重的木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郁阴冷、混杂着香火和某种陈旧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闵政南带着三人，迈步就跨了进去，把那五位审判者和她们的怨念都关在了门外。
门内，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光线昏昏沉沉，全靠四周墙壁上零星点着的几盏油灯照明，那火苗都是幽绿色的，跳动着，映得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影鬼祟迷离。粗粗一看，竟有过百“人”聚集于此，有的穿着老式褂子，有的裹着看不清颜色的袍子，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模糊的影子，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昏暗的空间里涌动。
一个穿着长衫、面皮干瘦得像老树皮、眼神却精光四射的伙计无声无息地凑过来，递上一个薄薄的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十年大拍卖”几个字，下面是“86清明，干饭盆鬼庄”一行小字。
闵政南接过册子，领了块写着“137”号的木牌，四人找了个靠后些的角落坐下。台上，一个穿着黑色寿衣、戴着瓜皮帽、说话慢悠悠却自带一股阴森穿透力的拍卖师，正拿着一件看不清模样的物件在叫卖。
“现在是第26号拍品，百年沉阴木一段，起拍价，三枚‘人面玉’……”
闵政南翻开那简介册子，纸质粗糙，带着股霉味。前面几十样东西，多是些天材地宝、奇异物什，他扫了几眼就翻了过去。直到最后几页，几个压轴的玩意儿名字跳入眼帘，让他眼神微凝。
鬼眼及换眼秘法
千年参王
重明鸟目及嫁接古术
简介写得语焉不详，但那名字本身就透着不祥与诱惑。尤其是那“重明鸟目”，传说中能辟邪驱瘴、洞彻虚妄的神鸟之眼，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闵政南合上册子，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偏头对身旁如同铁塔般的彪子低声道：“彪子，精神着点，从现在开始，盯紧了，一只苍蝇也别让它在咱没点头前飞出这屋子。后面这几样压轴货，老子全要了。”
彪子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那双铜铃大眼里凶光一闪而逝，周身那股子百兽之王的煞气虽极力内敛，仍让附近几个模糊的影子不安地蠕动了一下。
台上的拍卖不紧不慢地进行着。叫价用的不是阳间纸币，而是一种巴掌大小、温润中透着刺骨阴凉的玉牌，玉牌上面模糊地刻着一张似笑似哭的人脸，这就是“人面玉”。每一次叫价，那玉牌上的人脸似乎都在光影变幻中扭动，邪门得很。
这时，台上捧上来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一根须发俱全、隐隐透着灵光的人参。
拍卖师拖长了调子：“第38号拍品，百年老山参一株，起拍价，一枚人面玉！”
他话音刚落，前排一个穿着花哨绸缎褂子、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就翘着二郎腿喊道：“俺们长白胡家，出一枚人面玉！这参崽子看着还行，各位给个面儿，让给咱老胡家泡酒得了！”
他这话带着点显摆，也带着点威胁。底下响起几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还真暂时没人跟他抢。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件件或寻常或诡异的拍品成交。大厅里的气氛随着压轴品的临近，逐渐变得躁动和火热起来，那些幽绿的火苗似乎都跳动得更急促了。
终于，拍卖师清了清嗓子，那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压下了全场的嘈杂：“下面，请出本次拍卖会，最后三件压轴珍品！”
侍者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紫檀木盒，打开瞬间，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参香混合着古老泥土的气息弥漫开来，甚至暂时驱散了些许阴晦之气。那参体态玲珑，须髯如龙，色泽温润，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第一件压轴，千年参王！起拍价——一千枚人面玉！”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
“一千一！”
“一千三！”
“胡家出一千五！”
“一千八！”
……
价格一路飙升，争夺集中在几个实力雄厚的家族之间，很快就突破了三千枚大关。到了三千二百枚时，叫价声稀疏下来，只剩下两三家还在胶着。
“三千二百枚，还有没有更高的？”拍卖师举起了锤子。
“三千五。”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后排角落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拍卖场。
是闵政南。
全场瞬间一静，所有目光，活的死的，清晰的模糊的，都齐刷刷地聚焦到137号座位。前排那个胡家的人也猛地回头，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闵政南这平平无奇的四人组身上扫过。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随即喊道：“壹叁柒号，出价三千五百枚人面玉！还有没有？”
寂静。先前叫价的那几家都沉默了。
“三千五一次！”
“三千五两次！”
“三千五……三次！成交！”
小锤落下，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恭喜壹叁柒号拍家，竞得千年参王！”
一个侍者端着紫檀木盒，悄无声息地来到闵政南面前，躬身道：“这位先生，麻烦您支付一下拍款。”
闵政南没接那盒子，反而用手指点了点侍者手里还拿着的后续拍品清单，淡淡道：“不急。后面那俩，鬼眼和重明鸟眼睛，我也志在必得。一块儿结算吧，省事儿。”
侍者显然做不了这个主，为难地僵在原地。很快，一个穿着暗紫色团花马褂、戴着金丝眼镜、看着像个账房先生但浑身阴气比拍卖师还重的“领导”被请了过来。
他扶了扶眼镜，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闵政南一番，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最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古井里捞出来：“这位朋友，面生得很。鬼庄的规矩，价高者得，钱货两讫。没有人，敢在这里赖账。”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阴森，“让他，一块结算。”
有了这话，侍者才躬身退下。
接下来的竞拍，更是堪称惨烈。
“鬼眼及换眼秘法”，起拍价就是两千人面玉。这东西邪性，争夺者却更多。价格在几声嘶吼和阴冷的报价声中，一路攀上五千枚大关。最终，还是被闵政南一句“五千枚”稳稳拿下。
最后的重头戏，“重明鸟目及嫁接古术”被请上来时，整个大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盛放在特殊器皿中的一对眼珠，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煌煌正气与古老神秘的力量，与这鬼地方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引得所有存在疯狂。
起拍价，五千人面玉！
“六千！”
“七千！”
“八千五！”
“胡家出一万！”
价格像坐了穿天猴似的往上窜，很快就突破了一万两千枚。参与竞价的已经只剩下三四家，每一次加价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当价格喊到一万四千枚时，场面再次陷入短暂的停滞，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贪婪的目光。
“一万五千枚。”
闵政南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本就汹涌的暗流。
全场死寂。
前排胡家那人猛地站起身，回头死死盯住闵政南，眼神里满是惊怒和难以置信，但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颓然坐下。
另外几家模糊的身影也陷入了沉默。
一万五千枚人面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财富，而是代表着难以想象的底蕴和实力，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拍卖师连喊三声，再无一人应价。
锤音落定！
“恭喜137号拍家，竞得重明鸟目！”
三件压轴至宝，尽入闵政南囊中！
整个拍卖场的气氛变得极其复杂，惊骇、贪婪、忌惮、好奇……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昏暗角落，仿佛要将他看穿。
侍者再次端着两个更加精致的盒子来到闵政南面前，后面跟着那位“领导”。
“先生，三件拍品，共计两万三千五百枚人面玉。您看……”侍者的声音带着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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