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五，北境归途，风雪漫天。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鹅毛大雪纷飞，将天地染成一片苍茫。官道积雪深可没膝，车队行进艰难，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吱呀声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苏明远率领缉事厂精锐押送着蛮族俘虏和缴获的物资，队伍如长蛇般蜿蜒行进。最前方是三十名黑衣骑士开道，每人腰佩绣春刀，背负三连弩，正是缉事厂最精锐的缇骑卫。中间是十二辆装载战利品的马车，车上覆盖着油布，但隐约可见缴获的蛮族战旗和兵器。后方则是押解俘虏的步兵，百余名蛮族俘虏戴着镣铐，在风雪中蹒跚前行。
大人，前方就是落鹰峡了。李清策马靠近，眉宇间带着忧色。他指着前方如巨斧劈开的山峦，此处地势险要，两山夹一谷，长三里有余，最窄处仅容两车并行。崖高百丈，峭壁如削，历来是盗匪出没之地。
苏明远抬眼望去，但见峡谷幽深，两侧绝壁如刀削斧劈，崖顶积雪皑皑。风雪中，隐约可见几只苍鹰在峡谷上空盘旋，却迟迟不肯落下，似乎在畏惧什么。更令人不安的是，谷中异常寂静，连风声都显得格外诡异。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苏明远目光微凝，前队放出响箭，投石问路。
咻——三支响箭破空而去，箭镞上绑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刺耳声响。箭矢没入峡谷，激起阵阵回响，却无任何回应，只有风雪呼啸声更显凄厉。
车队缓缓驶入峡谷。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在幽深的谷中回荡。两侧峭壁高耸，投下巨大的阴影，将车队笼罩其中。苏明远暗中运转《基础炼神术》，神识如蛛网般散开，探查着四周动静。
就在队伍行至峡谷中部最狭窄处时，异变突生！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前方山崖突然崩塌，巨石如雨落下，最大的石块足有房屋大小，瞬间堵死了去路！几乎同时，后方也传来巨响，退路被同样截断！更可怕的是，两侧峭壁上滚下无数滚木礌石，将车队困在中间！
敌袭！结圆阵！苏明远厉声喝道，雁翎刀铿然出鞘，刀身在风雪中泛着寒光。
刹那间，峭壁两侧冒出无数黑影。这些黑影身着白色伪装服，与雪地融为一体，显然早有准备。箭矢如飞蝗般射来，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更可怕的是，这些箭矢竟带着诡异的幽蓝火焰，触物即燃，显然是特制的火矢！
举盾！李清高声呼喊。缉事厂将士训练有素，立即举起特制的包铁木盾。但令人心惊的是，这些火矢威力极大，竟能穿透三寸厚的盾牌！更诡异的是，中箭者伤口立即发黑溃烂，流出腥臭的黑血，显然是淬了剧毒。
苏明远目光如电，瞬间看出端倪：这不是普通箭矢！箭镞用玄铁打造，带有倒钩；箭杆是百年阴沉木，轻而韧；火焰是用尸油混合硫磺炼制！这是军方才有的破罡箭，专破武者罡气！
话音未落，第二波攻击已至。这次射来的竟是连环弩箭，每三箭为一组，呈品字形射来，封死所有闪避空间。这种弩箭发射时带有特殊的机括声，正是兵部特制的三才弩！弩箭来势凶猛，竟能穿透马车厢板，将车内物资尽数焚毁。
保护大人！李清嘶声呐喊，率亲卫将苏明远护在中间。但弩箭太过密集，不断有将士中箭倒地。更令人心痛的是，这些箭矢都是从大明制式的军弩中射出！箭杆上隐约可见兵部军械局的烙印。
苏明远怒极反笑：好！好！好！用我大明的军械，杀我大明的将士！他长啸一声，雁翎刀化作一道流光，破军斩悍然出手。
刀气如长虹贯日，直劈左侧峭壁。岩石崩裂中，隐藏的弩手纷纷现形。这些弩手身着黑色劲装，外罩白色伪装服，面戴青铜面具，但使用的确实是制式军弩！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的站位暗合军阵，三人一组，互为犄角，正是边军常用的三才阵！
七杀式！苏明远刀势再变，身如鬼魅般掠上峭壁。刀光过处，血花飞溅。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杀手训练有素，即便身死，也要引爆身上的火药，试图同归于尽！爆炸声中，残肢断臂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是死士！李清惊呼，只有军中精锐才培养得出这样的死士！他们袖中藏有霹雳雷，腰间挂着毒囊，分明是军中间谍的标配！
战斗愈发激烈。杀手们不仅使用军弩，战术配合也极有章法：前方弩箭压制，两侧刀手突进，后方还有投石车助攻！这种立体攻势，分明是正规军的作战方式！更可怕的是，他们使用的刀法是大开大合的战场武技，步法是大明边军的踏雪步，甚至连暗器手法都与军中教习的如出一辙！
苏明远越战越惊。这些杀手的武功路数各不相同，但都带着军中的痕迹。最令人心惊的是，当苏明远施展贪狼噬破开一个杀手的面具时，露出的竟是一张刺着军纹的脸！那是边军精锐特有的刺青，左颊刻着狼头，右颊刻着战功数字，正是虎贲卫的标志！
你们是哪个营的？苏明远厉声喝问。但那杀手狞笑一声，咬碎毒囊自尽，临死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是只有军人才有的眼神。他的腰牌滑落在地，青铜材质，正面刻着虎头图案，背面用微雕技术刻着京营·虎贲卫！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杀手死伤殆尽，但缉事厂也损失惨重。三十名精锐战死，百余人受伤，更令人心痛的是，这些伤亡大多是被大明制式的军械所伤！雪地上散落着制式弩箭、军刀残片，甚至还有兵部特制的霹雳雷外壳。
清理战场！苏明远面色铁青，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
李清带人仔细搜查，很快有了惊人发现：大人，请看这些箭矢。他呈上一支完整的弩箭，箭杆上刻着天启三年制，这是兵部军械局的标记。箭镞有编号，虽然被磨过，但还能看出甲字柒叁的字样。
更令人震惊的发现还在后面。在一个杀手头目的尸体上，搜出了一块青铜腰牌。腰牌用精铜打造，边缘包金，正面刻着咆哮虎头，背面用微雕技术刻着一行小字：京营·虎贲卫·叁营贰队。腰牌内侧还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枚蜡丸，丸中是一张用密写药水书写的纸条！
虎贲卫！李清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直隶于兵部的精锐，负责京城防务！怎么会...
苏明远接过腰牌，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离京前，太师曾特意他走官道。想起兵部侍郎张谦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想起这一路来的种种异常...
好一个借刀杀人！苏明远冷笑，假扮蛮族截杀，用的却是军方装备。即便事情败露，也可以推给蛮族。好算计！
但他心中还有更大的疑虑：虎贲卫直属于兵部，太师如何能调动？除非...兵部也有他们的人！或者说，整个军方都...
大人，现在怎么办？李清忧心忡忡，若是军方也卷入其中，我们回京的路上恐怕...
苏明远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传令下去，改变路线，走黑风小道。阵亡的弟兄...就地火化，骨灰带回。伤者伪装成商队，分批回京。所有缴获的军械，全部秘密运回。
他望向京城方向，目光深邃：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回去。既然如此，我们偏要回去，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风雪更急，掩盖了战场的痕迹。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截杀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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