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是挣扎于命运的被烙印者，”魔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目光在高大宝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补充道，“而另一位……是命运之外的来客。”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中央水池里传来微不可闻的潺潺水声。
格斯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烙印，这个纠缠他日夜的诅咒，这个只有使徒和神之手才知道的秘密，竟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一语道破。他握着斩龙剑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后颈的烙印传来一阵微弱的痒痛，那不是使徒靠近时的灼烧感，而是一种被洞悉的刺痛。
“你在等我们？”格斯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戒备，“你知道什么？”
魔女芙洛拉脸上凝重的神色化为一抹平和的笑意。“是的。被小小翅膀引导的被烙印之人啊……我一直在等你们。”
再次的确认让格斯的警惕提到了顶点。她不是使徒，却没有幽界生物那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这到底是什么存在？小魔女史尔基也注意到了那个陌生的词汇，不解地看着格斯，又望向自己的老师：“被烙印之人……？”
“老婆婆，你到底……”格斯还想追问。
“请稍等。”芙洛拉抬手制止了他，将目光转向一旁快要急疯了的摩根，“我先解决这位先生的事。你想拜托我的，是关于兽鬼的事，对吗？”
“是，是的！”摩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这件事，我也很在意。”芙洛拉的语气变得幽远，“兽鬼本是栖息于幽界的生物，不应被现世之人看到，更不用说袭击村庄了。世界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
“那么，您能……”摩根眼中燃起希望。
“很可惜，我帮不上你的忙。”
老人脸上的希望瞬间凝固了：“为什么？”
“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力气，离开这棵树了。”芙洛t拉坦然道。
高大宝的神识中，眼前这个女人的生命形态清晰可见。她的生命力如同一根即将燃尽的烛火，微弱的光芒与整座巨树的根系、与这片土地的脉络紧紧纠缠在一起。她不是活在树里，她本身就是这棵树的一部分。离开这里，就等于拔根，瞬间便会凋零。
史尔基的眼圈红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每次听老师亲口说出，心还是会像被揪住一样疼。
“老婆婆，你这么说话，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伊斯多洛永远学不会看气氛。
“你这猴子！”史尔基和她肩上的依芭蕾拉同时怒视着他。
芙洛拉却轻笑起来：“这个孩子说得没错。我的死期将至，现在，不过是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啊啊……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摩根彻底绝望了，瘫坐在地。
“不必担心。”芙洛拉安慰道，“我虽不能亲自前往，但可以派我的弟子代劳。史尔基，去帮帮他们吧。”
史尔基猛地一怔，下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就当是你修行的成果验收吧。”芙洛拉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伊斯多洛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双臂，斜着眼看她：“喂喂，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半吊子小姐。”
“才不是！”史尔基被踩到了痛处，猛地抬起头，大声反驳。
芙洛拉一脸微笑地看着格斯和高大宝：“可以请你们帮助我徒弟吗？”
“没那个必要。”格斯的声音冷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们赶时间。”他转身就想离开，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无比宝贵。
“等等。”高大宝却按住了格斯的肩膀，他平静地迎上魔女的视线，“前辈既然开口，想必不会让我们白跑一趟。不知你能付出什么？”
芙洛拉赞许地看了高大宝一眼，似乎很欣赏他的直接。
“我理解你们的处境。”芙洛拉的目光重新落回格斯身上，“我虽无法离开此地，但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可以为你们准备足以庇佑旅途的护符。”
“护符？”伊斯多洛又凑了上来，满脸好奇。
“就是护身符。”塞尔毕高尽职尽责地解释。
“护身符？那种东西不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吗？”伊斯多洛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你这无礼的猴子！”史尔基立刻被点燃了，她气得脸颊通红，“魔法师制作的护符和市井流传的迷信怎么能混为一谈！尤其是我老师制作的，更是世间独一无二！”
她肩上的依芭蕾拉也跟着帮腔：“愚昧的凡人是无法理解其中深奥的！”
芙洛拉没有理会孩子们的争吵，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格斯和高大宝耳中：“你身上那道烙印，是因果的锁链，其力量远超常人的想象。即便是我，也无法将其彻底消除。”
格斯的心猛地一沉。
高大宝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曾尝试用太上剑心去磨灭那烙印，却发现它根本不是纯粹的能量体。它更像一种规则，一种深刻于灵魂与因果之上的标记，他能暂时压制，却无法根除。这也是为什么将卡斯嘉的烙印转移到格斯身上后，那股吸引力会变得如此狂暴。
“但我可以暂时削弱它与幽界的联系，”芙洛拉继续说道，“如此一来，被它吸引而来的恶灵会大幅减少，至少，能让你们在夜晚得到片刻的安宁。”
格斯的呼吸骤然一滞。
安宁。
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奢侈得如同一个梦。他几乎忘记了不必在深夜里时刻紧绷神经，不必在睡梦中都提防着恶灵侵袭是什么感觉。
“……真的能办到？”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我从不妄言。”芙洛拉的语气平静而自信，“但这股力量的反噬同样强大，护符的效果有时限。不过，庇佑你们抵达旅途的终点，应当足够了。”
格斯沉默了，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仅仅是“减少恶灵”这一个条件，就足以让他心动。这意味着他能有更多精力去修炼高大宝教的《强身健体三十二式》，也意味着卡斯嘉能少受一些惊吓。
伊斯多洛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叹道：“原来那个烙印这么恐怖啊！我就说为什么一到晚上就跟捅了怪物窝一样！”
史尔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就敢跟着他们一起旅行？”
伊斯多洛挠了挠头，理直气壮地回答：“格斯大哥那么强，怕什么！”
他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室内凝重的气氛，却也让格斯紧绷的嘴角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松动。他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恢复平静的高大宝，后者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这笔交易可行。
这趟浑水，看来是必须得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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