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发难的，并非力士，而是脚下的大地。
就在库夏先头部队即将走出黑风口最狭窄处时，坚硬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化作一片吃人的烂泥！
“啊！”
走在最前的几名库夏士兵惨叫着陷了下去，那感觉不是踩入流沙，而是被一只黏腻的大手死死攥住了脚踝，拼命往地里拽。
太平道的土行符法——化土为沼！
顷刻间，队伍前端彻底瘫痪，进退不得。
“敌袭！结阵！”
一名库夏军官刚吼出半句，回应他的，却是从两侧峭壁上暴雨般砸落的符纸。
那不是普通的符，每一张都闪耀着刺目的玄黄光芒。
“敕令·金石为开！”
潜伏在岩缝中的黄巾道士手掐法诀，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律令。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符纸落在库夏士兵的盾牌和盔甲上，没有爆炸，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瞬，精铁打造的甲胄竟像是被投入熔炉的蜡块，迅速软化、变形！
一名士兵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弯刀，刀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弯曲，变成了一根软趴趴的铁条。
“我的头盔！”
另一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那顶坚固的头盔正熔化下来，滚烫的铁水和皮革粘在他的头皮和脸上。
“啧啧，葛尼修卡这老变态也太抠了，给手下发的都是些什么破铜烂铁。”尖嘴猴腮的小鬼从巴尔萨脚边的影子里探出头，幸灾乐祸。
“是太平道的妖人！黑莲大师，快！”军官朝着队伍中央的僧侣们发出绝望的求援。
那十几个黑袍僧侣立刻围成一圈，身上腾起污秽的黑光，口中念念有词，试图用魔气驱散这诡异的道法。
巴尔萨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眼中的金黄魂火微微一缩。
“力士，破阵！”
命令通过魂魄链接，瞬间抵达每一个战士的脑海。
轰！轰！轰！
数十道庞大的身影从两侧悬崖的阴影中猛然跃下，他们身上厚重的玄黄符甲在空中划出流光，如同天降神罚！
沉闷的巨响接连炸开，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黄巾力士们直接砸进了库夏士兵最密集的人群中，那不是冲撞，是碾压！
一名库夏百夫长怒吼着，用尽全力将弯刀劈在一名力士的肩甲上。
“铛！”
火星四溅，他的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而那力士的符甲上，仅仅是光芒流转了一瞬。
力士看都没看那把刀，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刀身，五指发力。
“咔嚓！”
精钢弯刀应声被捏成一团麻花。
不等那百夫舍长反应，力士另一只包裹着符文的铁拳已经轰出，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一声闷响，那百夫长连人带甲向后倒飞出去，胸膛整个塌陷了下去，落地时已没了声息。
另一处，三名库夏士兵用长矛从三个方向刺向一名力士。
那力士低吼一声，右脚猛地一跺。
“地煞·岩突！”
地面骤然刺出数根半人高的石笋，精准地贯穿了那三名士兵的大腿和腹部，将他们串在了地上，惨嚎声凄厉无比。
黑莲僧侣试图用邪术反击，几道怨毒的黑光刚刚凝聚，就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诛邪符箭”凌空打爆。
巴尔萨冷漠地俯瞰着战场，他的命令精准地传递给每一个小队。
“左翼，三队，土行开道，砸了他们的弓手。”
“右翼，符箭压制，别让那几个秃驴念完咒。”
“多鲁！”
“在！”
“带你的人，凿穿中军，抢囚车！挡路的，不管是人是狗，全杀了！”
“吼！”
独眼龙多鲁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庞大的身躯化作一头人形凶兽，带着一队最精锐的力士，如同一柄烧红的铁犁，狠狠地扎进了库夏军阵！
两名黑莲僧侣尖啸着扑来，指甲化作漆黑的利爪。
多鲁看也不看，左右开弓，两记朴实无华的重拳！
砰！砰！
那两个僧侣身上的护体魔气如同纸糊的一般破碎，整个人被砸得骨断筋折，像两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
“多鲁老大威武！一拳一个嘤嘤怪！”腆着肚子的小鬼在影子里兴奋地挥着拳头。
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库夏士兵的勇气在这些打不动、杀不死，还会用妖术的怪物面前，被碾得粉碎。他们的刀砍上去是刮痧，对方的拳头砸过来却能要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上千人的押运队便已死伤殆尽，残存的士兵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黑莲僧侣团，全军覆没。
巴尔萨的身影从高处落下，他踩着僧侣黏稠的黑血，一步步走向那些完好无损的囚车。
风声，哭声，还有伤者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
他抬起手，示意力士打开第一辆囚车的门锁。
“吱呀——”
木门被拉开，一股混杂着汗水和恐惧的气味涌出。
车厢里，十几个瘦弱的女孩挤在角落，她们抬起头，一双双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见不到底的惊恐。
当她们看清巴尔萨那张焦黄的面孔和眼眶中燃烧的魂火时，一个胆子最小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哭声，像是点燃了引线。
所有的囚车里，都传来了压抑已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巴尔萨胸口那个早已愈合的空洞，此刻被一股滚烫的东西，彻底填满。
他咧开嘴，那口森白的牙齿在阴影中格外醒目。
债，收回来了。
但，这只是第一笔。
别怕。”
巴尔萨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烙铁，奇迹般地止住了那尖锐的哭嚎。
“从今天起，你们安全了。黄天之下，无人再能伤害你们。”
车厢里的女孩们依旧瑟缩着，惊恐的眼神并未消退，只是从绝望的死寂，变成了一种茫然的、不敢置信的颤抖。她们还不懂“黄天”是什么，但她们看懂了，外面那些穿着精良盔甲的士兵，都死了。
巴尔萨没有再多说。
信任，不是靠一句话就能建立的。
他转身，那具由魂魄与执念构成的身躯，在火光下投下巨大而坚实的影子。
“啧，将军就是心善，又捡回来一群赔钱货。”尖嘴猴腮的小鬼从他的影子里冒出头，小声嘀咕，“这下好了，粮仓里的老鼠都要被逼着上吊了。”
“你懂个球！”腆着肚子的小鬼一巴掌呼在它后脑勺上，指着那些被力士们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库夏盔甲，眼睛放光，“赔钱？这他娘的叫军火贸易！你看那些甲，虽然是破烂货，但回炉重铸，又能给咱们新来的弟兄凑出百来套行头！这叫什么？这叫以战养战！”
巴尔萨没有理会两个活宝，他的命令已经通过魂魄链接，精准地传达给了每一个小队。
黄巾力士们没有欢呼，没有喧哗。
他们像一群最高效的屠夫，正沉默地分割着战利品。
一部分人负责将库夏士兵的尸体堆积起来，浇上火油；一部分人则用最快的速度剥下所有能用的甲胄、兵器，甚至连皮靴都不放过；还有几个黄巾道士，正蹲在地上，救治己方为数不多的伤员，口中念诵着温和的治愈符咒。
整个山谷，除了风声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便只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回响。
“多鲁。”
“在！”
独眼龙多鲁大步上前，他身上还沾着两个黑莲僧侣的脑浆，那股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你亲自带一队最精锐的力士，护送她们回黄天垒。沿途若有不开眼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多鲁一捶胸口，发出沉闷的巨响，没有半句废话。
“通知后方，按最高规格准备热水和食物，再找些女人去安抚。”巴尔萨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紧闭的囚车车门，“告诉她们，家里来新人了。”
“是！”
命令一条条下达，黄巾军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撤离。
很快，一把火炬被扔进了堆积如山的尸堆。
轰！
冲天的火焰瞬间腾起，将整个黑风口照得亮如白昼。那火光映在巴尔萨眼眶中，两点金黄的魂火跳动得愈发炽烈。
葛尼修卡的债，他今天只是收了第一笔微不足道的利息。
而那笔最血腥、最沉重的本金，还压在这片大地的脊梁上，等着他去一一讨还。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搜检黑莲僧侣尸身的黄巾道士快步跑了过来，神情有些古怪。
“将军！”
他停在巴尔萨面前，双手呈上一物。
那是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方盒，入手冰凉，表面铭刻着一种扭曲的、既非库夏魔文也非太平道符箓的诡异纹路。
“这是从那黑莲僧侣头领的贴身暗袋里发现的。”
巴尔萨接过方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能感觉到，一股比黑莲僧侣身上的魔气更加纯粹、更加阴冷的源头，就被封锁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
这趟血水，押送的似乎不只是那些可怜的女孩。
葛尼修卡，你到底还在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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