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林峻站在滨江公园的堤岸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浸湿了肩章。他面前是拉起的警戒线和忙碌的现场勘查人员，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
这是第三处现场了。
“林队，”年轻的刑警李涛踩着泥泞快步走来，脸色苍白，手里拿着记录本，“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七十二小时，尸体被江水浸泡严重，但...能确定是同一凶手。”
林峻没说话，目光越过警戒线，落在那个巨大的防水袋上。袋口已经被打开，露出里面被分割的尸块。手法干净利落，关节处分离精准，显示出凶手对人体结构的熟悉。
“身份确认了吗？”
“还没有。和前两具一样，没有头颅，没有手指，无法指纹识别。dNA比对需要时间。”
李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这杂种...”
林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他自己心里也堵得慌。短短两周，三段尸块，分别在滨江下游的三个不同地点被发现。媒体还没完全嗅到味道，但专案组内部压力已经空前。
这不再是连环杀人，而是系列碎尸案。性质之恶劣，近十年罕见。
“通知专案组，一小时后开会。”林峻转身，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告诉所有人，我们要面对的不是普通罪犯。”
滨海市公安局大楼，七楼专案组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地图和有限的物证信息。三处抛尸地点被红笔圈出，分布在滨江下游约二十公里的沿岸。
“目前为止，我们发现三组尸块，属于三个不同的受害者。”林峻站在白板前，声音沙哑，“凶手手法专业，抛尸地点经过精心选择。最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会议室里的二十多名专案组成员，“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孤独的狼，而是一个组织。”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理由？”刑侦支队支队长陈国明坐在角落，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锐利。这位即将退休的老刑警被临时召回，坐镇这起大案。
林峻切换投影，显示出三组尸块的解剖照片。“分割手法完全一致，用的是同一种专业工具。但抛尸时间、地点选择，显示出不同的行为模式。有的谨慎，有的张扬，有的...几乎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会议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约莫三十出头，气质干练，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抱歉，飞机晚点。”她向陈队点头致意，然后走向前排空座，“我是苏雨晴，犯罪心理分析中心派来协助本案的顾问。”
林峻打量着这位新来的专家。他事先接到通知会有心理专家加入，但没想到是这么一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女性。
会议继续进行，但林峻能感觉到，苏雨晴的到来让专案组的动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埋头记录，而是靠在椅背上，目光在白板的照片间游移，像是在读取画面背后的故事。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从几个方向同时推进。”林峻结束了自己的分析，“排查近期失踪人口，分析抛尸地点的共同特征，追踪防水袋的来源，还有——”
“他在享受。”
苏雨晴突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指着抛尸地点的地图。“你们看，这三个地点都不是随意选择的。第一个在滨江公园，人流量大；第二个在货运码头，监管严格；第三个在景观步道，游客密集。”
她转身面对专案组，“这不是简单的抛尸，这是展示。凶手在向我们，向整个城市展示他的‘作品’。”
李涛忍不住插话：“可是他把尸体分割得那么碎，还取走了头颅和手指，这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吗？”
“表面上看是这样。”苏雨晴点头，“但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想隐藏，完全可以把尸体沉入江底，或者埋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但他选择了这些地方，这些一定会被发现的地方。”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结论在每个人心中沉淀。
“他在挑衅，也在享受这种与警方博弈的过程。而且...”她的目光扫过尸块照片，“从分割的手法来看，他对此毫无心理负担，甚至可能从中获得快感。”
会议室陷入沉默。苏雨晴的分析为案件打开了一个新的视角，但也让整个案件显得更加棘手。
散会后，陈队把林峻叫到一边。“你怎么看这位苏博士？”
“很专业，但...”林峻斟酌着用词，“太冷静了。面对这样的案件，她的冷静有点不寻常。”
陈队轻笑一声，“她在部里很有名，破过几起大案。就是因为太专业，所以才显得冷静。”他拍拍林峻的肩膀，“专案组我就交给你了，苏雨晴和李涛都归你调遣。记住，这个案子不简单，背后可能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林峻目送陈队离开，转身时发现苏雨晴就站在不远处，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我不是冷静，林队。”苏雨晴走上前，语气平淡，“我只是习惯了与魔鬼打交道时，不流露出任何情绪。因为它们会嗅到你的恐惧，你的愤怒，然后利用这些来对付你。”
她递给林峻一个文件夹，“这是我初步做的凶手心理画像。他年纪在35到45岁之间，从事医疗或者屠宰相关行业，有固定的居所，可能独居。外表看起来很正常，甚至可能很受欢迎。”
林峻翻开文件夹，里面的分析详细得令人吃惊。“你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
“分割手法显示他熟悉人体结构，但又不像专业外科医生那样精细，更可能是自学或者从事相关行业。抛尸需要交通工具和储存尸体的空间，所以他有固定居所。选择不同的抛尸方式，显示他在尝试，在学习...”
她突然停顿，目光落在林峻的手上，“你的手在抖。”
林峻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三具尸体，六个家庭在等待消息。压力大很正常。”
“不是压力。”苏雨晴摇头，“是愤怒。你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林峻深吸一口气，想要反驳，但对上苏雨晴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放弃了。
“没错，我很愤怒。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面对这种罪行都会愤怒。”
“那就用好这份愤怒，但不要被它控制。”苏雨晴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凶手希望我们愤怒，希望我们犯错。我们不能如他所愿。”
李涛匆匆走来，脸色比在现场时更加难看。“林队，鉴定科有新发现。在第三个抛尸点的防水袋上，他们发现了一个标记。”
“什么标记？”
“一个很小的符号，刻在防水袋的内侧。”李涛递过放大后的照片，“看起来像是一只鸟。”
林峻接过照片，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一个简洁的鸟形符号，线条流畅，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苏雨晴凑过来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凝重。“他在签名。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滨江的水位在上涨，而林峻有种预感，更多的秘密还隐藏在那浑浊的江水之下。
这个标记，这个符号，将会引领他们走向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而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起碎尸案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更大阴谋的序幕。
专案组的三人站在会议室里，各自思考着这个新发现的含义。林峻的愤怒，苏雨晴的冷静，李涛的急切——三种不同的性格，因为这起案件被强行拧在了一起。
“通知所有单位，”林峻终于开口，声音坚定，“我们要在这个符号上找到突破口。如果这是他的签名，那这就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苏雨晴轻轻点头，而李涛已经拿出手机开始传达指令。
滨江碎尸案的调查，从这一刻起，进入了新的阶段。而这三人的命运，也从此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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