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晗玥凄厉的尖叫刺破了静心苑的沉寂。
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惊起了屋檐下昏昏欲睡的寒鸦。
门外看守的两名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耐烦。
“这疯婆子,又发什么癫!”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太监低声咒骂道。
另一个年长的则相对谨慎,走上前敲了敲门,扬声问道:
“公主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屋内,阿若也被这声尖叫吓得浑身一颤。
她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走到君晗玥的身边。
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与惶恐。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君晗玥双目圆睁,眼中布满了血丝。
她没有理会阿若,只是嘴唇哆嗦,反复念叨。
“他要我的命…他要用我的心头血去换孩子…他要杀了我…”
她一把推开阿若。
踉踉跄跄地扑到那扇被锁死的窗前,用力拍打着窗棂,
指甲在木头上划出道道血痕。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君夜离!你放我出去!”
门外的太监听到这番疯言疯语,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行了,随她去吧,只要人别死了就行。”
年轻太监不耐烦地摆摆手。
两人便又回到廊下躲着寒风,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屋内,阿若看着她癫狂的模样,眼底眸光微闪。
但这还不够,光是疯癫,只会让君夜离把她关到死,让她在绝望中无声无息地烂掉。
她的任务,是引导这股疯劲儿,让它疯长。
让它变成一把能够刺出去的刀。
她再次上前,抱住君晗玥的手臂,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喊道。
“公主!您冷静点!您是金枝玉叶,谁敢明着害您?”
“您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北境王也不好向陛下交代啊!”
“交代?”
君晗玥听到北境王几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头,一把揪住阿若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
“他就是要我的命!”
“交代?他巴不得我死!死得无声无息!这样,他就可以用我的血去喂养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孽种了!”
“公主!慎言啊!”阿若惊恐地捂了捂嘴。
“这种话不能乱说,您是北临的公主,是他的王后,他不敢的!”
“不敢?”君晗玥凄厉地笑了起来。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疯狂慢慢褪去。
“我要出去,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她喃喃自语。
看到她对呼延拓的恨意慢慢生长,阿若知道,她的第一步棋,已经走出去了。
她顺势扶着君晗玥坐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公主说的是,咱们得想办法,得自救,”
“自救?”君晗玥茫然地看着她。
阿若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凑到君晗玥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公主,咱们硬碰硬是不行的。”
“您想,如果北境王爷真的要害您,那您越是闹,可能就死得越快。”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示敌以弱。”
君晗玥怔怔地听着,混乱的思绪已经慢慢被理清。
她慢慢安静了下来,眸光微闪。
不久后,和硕公主疯了的消息,便如风一般。
便通过那些送饭,打扫的宫人之口,传了出去。
人人都说。
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公主,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彻底疯魔了,也彻底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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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内,云照歌正听着春禾的回报。
指尖拈起一粒白玉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哦?疯了?”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么快就入戏了,倒也不算太蠢。”
“继续引导,光疯不够,得让她做点疯事出来,才好往下唱戏。”
“是啊娘娘,”春禾也笑道。
“现在宫里都在传,说君晗玥整日不是哭就是笑,连送饭的宫人都不敢靠近了。”
“只有那个叫阿若的新宫女,不离不弃地守着她。这份忠心都快传为宫中佳话了。”
云照歌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恰好堵死了黑棋的一大片去路。
“越是佳话,越是利刃。疯了,才好办事。”
“一个疯子说的话,没人会信。但一个疯子做的事,却往往最出人意料。”
“接下来,就看呼延拓那边,要怎么应对了。”
此时,小栗子从殿外小跑着进来,呈上一份密报。
“娘娘,那边传来的消息,三司会审,陷入僵局了。”
云照歌展开密报,一目十行地扫过。
果然不出她所料,朝堂之上,郭槐与北境副使互相攻讦。
但都仅限于纵火和斗殴的层面,
对于更深的地方,双方都守口如瓶,像两条互相咬着尾巴却不敢撒嘴的狗。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京兆府尹这三位主官,都是人精。
几人夹在中间和稀泥,谁也不敢真的去深挖镇国公的家族和北境的使团。
案件查了数日,依旧是一笔糊涂账。
“光靠他们自己,是查不出什么的。”
云照歌将密报递给一旁的君夜离,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她身后。
“这潭水,还得我们再加一把猛料。”
君夜离接过密报,看也未看便扔在一旁,
顺势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低沉而慵懒,
“朕的皇后想怎么加料,朕陪着便是。这朝堂,本就是你的戏台。”
云照歌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痒,偏了偏头。
“陛下倒是清闲。”
“臣妾可是听说,郭太后昨日又召了几位老臣去慈宁宫叙旧,怕是在给你施压呢。”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君夜离不以为意地轻笑。
“他们嚷得再凶,也不过是无能狂吠。”
“朕倒是好奇,我们之前洒出去的鱼饵,养了这么几天,也该有鱼儿上钩了吧。”
云照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轻轻从他他的胸膛滑下。
“陛下放心,上钩的,定是一条能搅动满池风雨的大鱼。”
……
城中,南锣茶巷。
这里是京中清流言官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他们自诩风骨,不屑于与那些钻营之辈同流合污。
便常常来此地品茶论政,针砭时弊。
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张海瑞,便在此处有个固定的雅间。
张海瑞年近五旬,是朝中有名的犟驴,为人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因其铁面无私,也得罪了不少权贵。
官途一直不顺,但他却毫不在意,一身傲骨是官场里的一道奇景。
这几日,他正为了福源布庄一案而烦心。
他凭着多年的为官直觉,敏锐地嗅到此案背后绝非郭家与北境使团口中那般简单。
奈何苦于没有切入点,无法掀开那层黑幕。
今日,他照例来茶楼静坐,却听得隔壁雅间传来一阵争吵。
“……行了吧!喝了点马尿就管不住嘴!”
“此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要是让郭家的人知道我们嚼舌根,你我还有命在?”一个男人正低声训斥着什么。
另一个带着浓重醉意的声音则愤愤不平地反驳。
“怕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那福源布庄是什么地方,你我还不清楚吗?”
“分明就是郭家和北境人私下交易,还有洗黑钱的窝点!”
“什么布庄,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买卖!”
“嘘!你小声点!隔墙有耳!”
“爷偏要说!”
醉酒之人声音更大了,还带着一丝豁出去的悲愤。
“若不是他们为了那批铁疙瘩和战马的价钱谈不拢,狗咬狗,黑吃黑。”
“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可怜了那些冤死的护院和北境人,都成了他们利益熏心的牺牲品!”
“现在倒好,一个个在朝堂上装起受害者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呸!”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拉扯和劝阻的声音。
似乎是清醒的人强行捂住了醉汉的嘴。
随后隔壁雅间便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杯盘碰撞和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但这几个关键词却深深印在了张海瑞的脑海。
走私战马和精铁!?
郭家人的胆子这么肥的吗?
张海瑞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他猛地推开雅间的门,冲到隔壁。
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满桌的残羹冷炙和一个倒翻的酒壶。
他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他知道,隔壁之人的话或许只是坊间流言,也或许是有人故意让他听见。
但他不在乎!
作为御史,风闻奏事本就是他的职责。
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想起了郭家近年来势力的急剧膨胀。
想起了郭太后在后宫的专横,想起了镇国公郭雄那镇守边关。
再联系到如今北境呼延拓亲临北临…
一条将朝堂与外敌紧密相连的利益链,在他脑海中豁然清晰。
“郭家…郭婉莹…”
他双拳握,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国之蛀虫,不得不除!
他没有丝毫犹豫,扔下茶钱,转身便向自家马车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要赶紧回去连夜写奏折,他要把这些事公之于众。
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将这群叛国的贼子,揪到太阳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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