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校场后山。
深秋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猎猎作响。
场中,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却比风更疾,比火更烈。
拓拔可心手持一柄长枪,枪出如龙。
她不再是初来乍到时那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全凭一股蛮劲的北狄公主。
经过贺亭州近一个月的严苛训练,她的招式已然脱胎换骨。
枪法大开大合,带着北境特有的悍勇。
又在其中融入了中原武学的灵动与精巧。
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声。
抬手一挥,枪尖稳稳地停在距离一根木桩眉心不足半寸之处。
枪尾嗡鸣不绝,足见其力道之沉。
拓拔可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将几缕发丝濡湿。
紧贴在光洁的脸颊上,衬得那张明艳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英气与娇媚。
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不远处高台上的人。
高台上,贺亭州一身劲装,身形挺拔如松。
他负手而立,目光一直紧锁在场中的红衣少女身上。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溢满了赞许和…连他的无从察觉的温柔。
她的进步太快了。
快到超乎他的想象。
她身上有种不服输的韧劲,无论前一天被他摔打得多狼狈。
第二天清晨,总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眼神比前一天更亮。
那份光亮,好似能灼伤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贺亭州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那张英俊的脸庞重新恢复了平日的肃杀与淡漠。
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抬步走到拓拔可心面前。
“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出枪的速度够快,但枪势走直,有余勇而变化不足。”
“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三招之内,便可寻到破绽,绕至你侧身。”
拓拔可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等了半天,结果等来的是一通冷冰冰的教训。
她有些不服气,撇了撇嘴。
“那你倒是给我演示演示啊。”
贺亭州无奈摇了摇头,从她手中接过了长枪。
那柄在拓拔可心手中显得有些沉重的长枪,到了他手里,仿佛轻若无物。
他没有说话,只是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动作。
同样的一招经他使出,枪身竟隐隐带出了一道弧光。
枪尖在即将触碰到木桩时,陡然一个回转。
化刺为扫,带起的劲风将两米开外的另一根木桩拦腰截断。
一刚一柔,变化万千,威力却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
拓拔可心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知道他很强,却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可看明白了?”
贺亭州将长枪还给了她。
“没明白。”
拓拔可心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狡黠。
“太快了,你得手把手教我。”
说着,她重新摆好架势。
贺亭州身体一僵。
手把手…
这三个字,像一根滚烫的针,刺了一下他的心。
这一个月,他教了她无数招式。
却从未与她有过任何不必要的肢体接触,总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毕竟君臣之别,男女之防。
但看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期待,贺亭州心中一声叹息。
他终究还是无法拒绝她。
抬脚走到她身后,身体隔着半尺的距离。
伸出手,虚虚地扶住她的手臂和腰身。
他的手掌炙热,却悬在空中,并不触碰。
“气沉丹田,腰马合一,出枪的力,要从腰腹发出,而非手臂。”
他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让拓拔可心心头一颤,脸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她有些走神,脚下的步子一乱,身体一个趔趄,就要向前倒去。
“小心!”
贺亭州几乎是本能地跨前一步,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拓拔可心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那股凛冽又干净的皂角味道。
她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
一颗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贺亭州低垂的眼眸。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贺亭州的身体也僵住了。
怀里温香软玉,少女馨香的发丝蹭着他的下巴。
让他那颗用理智层层包裹的心,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想要将她抱得更紧的冲动。
下一秒,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
后退了两大步,拉开了距离。
“公主殿下,属下冒犯了。”
他垂下眼眸,不再去看她,声音又回归了之前的冷硬。
拓拔可心一个踉跄才慢慢站稳。
她稳住身形,看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心里的那点悸动和羞涩,瞬间被一股委屈和怒火取代。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只要她稍微靠近一点,他就会这个样子。
“贺亭州!”
她忍不住大声喊他的名字。
“在你眼里,张口闭口是不是只有公主殿下这四个字!”
“你连正眼看我一下都不敢吗?!”
贺亭州的身躯微微一震,却没有抬头。
他单膝跪地,声音平静。
“属下不敢,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又是君臣有别!君臣有别!”
拓拔可心气得眼眶都红了。
“那我现在命令你!别教我了!你走!”
她把手里的长枪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后山。
直到那道火红的身影消失,贺亭州才缓缓抬起头。
他望着空荡荡的场地,眼神复杂至极。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久,他才低低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就是因为不只是君臣…”
“所以才更要…守礼…”
他只是一个臣子,而她却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他配不上她,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毁了她的名节。
这距离,是他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
皇家校场离宫里很近。
拓拔可心一路跑回了宫里,直接冲进了云照歌的长乐宫。
云照歌正在窗边看书,见她这副模样,不由挑了挑眉。
“哟,这是谁又招惹我们的小辣椒了?火气这么大。”
“还不是那个贺亭州!”
“他就是个木头!”
“不,石头!又臭又硬的石头!”
拓拔可心一屁股坐下,抓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气呼呼地抱怨。
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云照歌安静地听着,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等她抱怨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他若真对你无意,大可不必亲自教导你。”
“他是将军,随便派个手下副将,也够教你的了。”
拓拔可心一愣。
“那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因为他不是冷淡,是克制。”
云照歌一针见血,这她熟的很,都是套路。
“他心里有一道坎,觉得配不上你。”
“他越是推开你,心里便越是在乎你。”
“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男人,你不能跟他讲道理,更不能逼他,那只会让他缩得更深。”
“那我该怎么办啊?”
拓拔可心顿时没了主意,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云照歌放下书,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他用礼做盾牌,你就绕过这面盾牌,直接去暖他的心。”
“一块石头,你用锤子砸,它可能会碎,但你若是将它放在温水里慢慢地煮,它总有被捂热的一天…”
她如此这般地,给拓拔可心出了个主意。
拓拔可心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待。
“照歌,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一拍大腿,站起身。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去!”
说完,便风似的又跑了出去。
云照歌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爱情啊,真是一物降一物。”
是夜。
贺亭州回房已经过了亥时。
他推开门,借着月光,看到自己的桌案上,竟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食盒。
他有些疑惑,慢慢走上前,小心地打开。
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
莲子羹?
这羹汤熬得极好,莲子软糯,百合清香,还卧着两个可爱的糖桂花小兔子。
旁边还压着一张字条。
贺亭州伸手拿起。
上面是一段略显张扬却不失娟秀的字迹。
“这是给你的,不是给贺将军的。”
喜欢权倾凰图:毒妃谋天下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权倾凰图:毒妃谋天下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