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北舆废墟的百盏魂灯上,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随风摇曳出奇异的律动,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夜尽头缓缓睁开。
苏晚晴蹲下身,指尖轻触一盏灯芯——粗糙的麻绳浸透了盐卤与松脂,本该燃不过三更,可如今已持续六时辰不灭,火苗竟还隐隐泛着淡青色。
她心头一震,猛然记起昨夜谢云书昏迷前,唇边低语的那句古谚:“灯不灭,路不止。”
这是北舆军出征前祭天的老规矩。
将士披甲临行,若族中亲眷点燃魂灯、昼夜不熄,便意味着家门未闭、归途未断。
哪怕战死沙场,魂魄也能循着灯火归来。
可眼下……这些灯,是亡魂自己点的。
她猛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谢云书。
他正缓缓起身,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如纸,却执意一步步走向废墟最高处那堵断裂的城楼残墙。
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瘦削的身影仿佛随时会碎在晨光里。
但他走得极稳。
他在断墙前停下,从怀中取出那半块染血的兵符——断裂处锈迹斑斑,却仍清晰刻着“北舆”二字。
他凝视片刻,抬手将它轻轻按入石缝中的凹槽。
刹那间,大地微震。
尘土簌簌落下,砖石错位之声自地底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的骨骼在苏醒。
众人惊退,只见那堵残墙后方,一道幽深的石阶通道悄然开启,入口被青苔覆盖,此刻却如巨口般张开,吐出百年未散的阴冷气息。
通道内壁,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王五、张十七、陈十一……每一个名字都用刀锋深凿入石,笔画间残留着干涸的血痕。
它们层层叠叠,从入口一直延伸至黑暗深处,宛如一条由白骨与忠魂铺就的血脉长廊。
水婆子颤巍巍跪地,耳朵贴向地面,枯瘦的手指微微发抖。
良久,她抬起布满皱纹的脸,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
“这是‘归途道’……只有当万人共愿不息,它才会重开。”
苏晚晴站在通道口,寒意顺着脚底爬上来,却压不住心中翻涌的震撼。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仍在燃烧的魂灯——原来不是他们选择了这条路,是这条路,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人来走。
“整队休整一日。”她声音清冷而坚定,“清点物资,备足火把干粮,明日一早,进地道。”
命令下达,队伍迅速行动。
匠人们检查机关,医者为谢云书施针固本,柳氏默默整理灵牌,指尖一遍遍抚过丈夫的名字。
第二日清晨,探查小队持火把进入通道。
前行百步,便见第一道石门横亘眼前,门上雕着古老的战阵图腾,中央嵌有一排青铜铃管,似编磬,却无敲击之具。
“音律机关。”苏晚晴皱眉思索,忽然想起谢家军中曾有“以乐传令”的秘法。
她立刻命工坊匠人连夜仿制简易编磬,按《破阵乐》七律调式逐一敲击。
“咚——咚咚——咚咚咚——”
音波震荡,石门应声滑开。
众人振奋,继续深入。
第二道门亦以音律开启,第三道门前,却见墙上赫然刻着一行字——
“少主若归,请代我问一句——粮到了吗?”
字迹深陷石中,边缘斑驳,显然出自临终之人以指血书写。
力道歪斜,却透着一股执念般的悲愤。
柳氏几乎踉跄扑上前,双手颤抖着抚摸那行字,泪水瞬间决堤。
“是他……是我男人最后写的信……他说只要再撑三天,朝廷的粮草就该到了……可三天后,他们吃光了马皮,啃断了弓弦,连城楼上的木头都刨下来煮了汤……可粮,始终没来!”
她跪倒在地,哭声撕心裂肺:“他们不是叛军!他们是饿死的啊!”
苏晚晴沉默伫立,指尖轻轻划过那行血字,仿佛能触到当年城墙之上,三千将士眼睁睁看着同伴倒下、却无人援救的绝望。
她转身,对身后众人道:“记住这句话。我们走下去,不只是为了活着的人,更是为了替他们,把这句‘粮到了吗’,问个明白。”
队伍继续前行,越往深处,空气越是潮湿阴冷,墙壁上的名字也愈发密集,甚至有人名被反复刻写,像是执念太深,一遍不够。
直至某一刻,前方探路的秦烈突然驻足,火光照亮了一处石壁凹龛——里面静静放着一只腐朽的陶罐,封口处贴着褪色的符纸,罐身刻着三个小字:
“存火种”
苏晚晴小心翼翼取下陶罐,揭开封泥,一股淡淡的松脂味弥漫而出——罐底竟还存着一小团未灭的炭灰,轻轻一吹,火星微闪,竟有复燃之象!
她瞳孔一缩。
这是北舆军最后保存的火种,藏于地底,守了二十年。
她缓缓将火种收入怀中,目光沉静如铁。
这不只是复仇之路,是重生之路。
而他们,才刚刚启程。
夜幕再度降临,废墟之上,百盏魂灯依旧不灭,火光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也映照着那条通往地下的归途道。
苏晚晴站在高处,望着远方沉沉夜色,忽觉一阵寒风掠过脊背。
秦烈悄然走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刚收到消息——天机阁已派‘影鸦’七十二骑南下。”
“三日内,必至。”夜色如墨,北舆废墟之上,百盏魂灯依旧不灭,火光在风中摇曳,仿佛无数双不肯闭合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片沉睡二十年的焦土。
苏晚晴立于归途道口,衣袂翻飞,目光沉冷如铁。
秦烈带来的消息像一把利刃,划破了短暂的平静——“影鸦”七十二骑南下,三日内必至。
众人神色凝重,匠人收起了工具,医者加快为谢云书施针,连一向沉默的水婆子都低声念起地脉经咒,似在祈求大地庇护。
可苏晚晴没有下令撤离,也没有加固防线。
她转身,声音清亮如裂帛:“把所有魂灯,移入地道口。”
众人一怔。
“灯不灭,路不止。”她一字一顿,“他们怕我们点灯,怕我们记名字,怕这些亡魂归来。那我们就让灯火照进地底,让每一盏火,都成为他们的嘴,替他们说话。”
她抬手一挥,命人取出早已拓印好的《骨灰调包记录》副本——那是从宫城密档中千辛万苦换来的证据,记录着当年朝廷如何以假骨灰欺骗阵亡将士家属,掩盖北舆军全军覆没的真相。
纸页泛黄,字字泣血。
“抄写百份,由幸存弦月卫化整为零,混入周边村落,张贴宣讲。不许提‘复仇’,不说‘冤屈’,只问一句——‘粮到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惊雷滚过荒原。
当夜,风雪未至,人潮先行。
弦月卫们披上粗布斗篷,扮作游方货郎、走唱盲人、采药山客,悄然潜出废墟。
每一份《记录》都被夹在年画里、藏在米袋中、贴在村口井壁上,如同种子撒向干涸的土地。
次日黎明,天光未明,第一缕炊烟却已从远处山脚升起。
有农夫挑着热粥来了,桶盖一掀,白雾蒸腾,他红着眼眶说:“我爹死在北舆,临终前就问我娘……粮到了吗?”
一位老妇拄着拐杖,颤巍巍送来一件缝补多次的旧棉袄:“这是我儿子的寿衣……他走时没穿暖,我想让他同袍能暖一程。”
一个哑巴少年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块刻了名字的木牌,眼泪顺着皲裂的脸颊流进泥土。
还有人带来了酒——劣质的浊酒,却郑重其事地洒在魂灯之前。
而最让人动容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抱着一块褪色的灵牌走近。
她嘴唇哆嗦,声音哽咽:“他也姓谢……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人,但我希望他的名字……也能被念一次。”
苏晚晴接过灵牌,指尖抚过那斑驳的“谢”字,眼底骤然灼热。
她没有多言,只是亲自将灵牌放入灵车,与三百忠魂并列安放。
晨光微露时,谢云书已登上高台。
他身体仍虚弱,靠一根木杖支撑,可脊背挺得笔直。
他望着山道上越来越多汇聚而来的人影,望着那些捧着食物、衣物、灵牌的百姓,忽然低声道:
“不是我在带他们回家……是他们在引我前行。”
风掠过高台,吹动他残破的衣袖,也吹起远方山巅一面缓缓升起的黑旗——旗无纹,无声,却如一道撕裂天际的伤痕。
而在更远的村落深处,某户人家的孩童围坐在灶火旁,奶声奶气地哼起一首新学的歌谣,调子仍是熟悉的《盐滩耕歌》,可歌词却已悄然换了模样——
“……王五守东门,张十七断刀,陈十一咽下最后一口草根,说莫报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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