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春深,西南某无名山谷。
晨雾如纱,缓缓自溪上浮起,又被初阳一寸寸掀开。
山色空蒙,鸟鸣滴落林间,清脆得像是从露珠里蹦出来的。
茅屋三两间,青瓦覆顶,竹篱围院,门前两垄菌田泛着青灰光泽,菌丝如网,悄然爬过湿润的腐土,在晨光下泛出微蓝的荧光——那是苏晚晴亲手培育的“寒露菌”,耐低温、发酵快,能在早春唤醒沉睡的土地。
屋后菜畦齐整,绿意盎然,一架葡萄藤攀满竹架,嫩芽初展,像一串串未醒的小铃铛。
谢云书立于柴堆前,一斧一斧劈着松木,动作不急不缓,却极有章法。
木屑飞溅,火堆渐旺,铁锅支在石灶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米羹在锅中翻滚,乳白微黄,香气氤氲而起,酸中带甜,暖意直透肺腑。
这是他们自创的“双酵春羹”——以野生果蜜引酵母,再混入乳酸菌共培,历经七日温控发酵,能解春寒,更能养胃健脾。
一碗下肚,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仿佛整个冬天的阴霾都被蒸腾殆尽。
苏晚晴挽着袖子,指尖还沾着米醪的黏润,她舀起一勺,吹了吹,轻轻放在谢云书面前。
他也正好放下斧头,接过碗,没说话,只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两人对坐小桌,木纹斑驳,茶渍点点,却是最踏实的人间烟火。
一勺入口,酸甜交融,暖流顺喉而下,连指尖都热了起来。
他们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这笑里有千山万水走过的风霜,也有万般荣辱洗尽后的从容。
午后日头渐高,溪水潺潺,映着碎金般的光。
苏晚晴蹲在石板上洗衣,粗布衣裳搓出细密泡沫,水波荡漾,倒影里她的眉目已不再锋利,多了几分山野滋养出的平和。
忽然,远处小径上传来脚步声,轻却坚定,踏碎了落叶与寂静。
李小豆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满脸风尘,鞋底沾泥,可脸上却笑意灿烂,像是背了一路春天回来。
他老远就喊:“苏师傅!我找着您了!”
苏晚晴抬头,拧干衣角,笑着站起身:“怎么又跑这么远?培训营的事忙完了?”
“忙完了!”李小豆把包袱往地上一放,拍了拍灰,从里面掏出一本厚册,封皮素净,墨字端正——《民间发酵技艺全录》。
“念安师姐亲自主编的,修编三年,终于成书。”他语气郑重,“全国十八州分册已印行,每州农坊人手一册。您写的那篇《贫土育菌三十六法》,官学列为了农课必读教材,连太学院都在讲!”
苏晚晴接过书,指尖微微一顿。
翻开几页,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那些曾写在草纸边角、陶罐背面的零散心得,如今已被系统整理,条分缕析。
更让她心头一震的是,自己手绘的曲床结构图旁,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地改进方案:西北加防风帘,江南改透气层,岭南嵌竹炭滤芯……
一页页翻过,仿佛看见千万双手在不同土地上试验、失败、再试,最终开出花来。
她眼眶微热,却只轻轻合上书,递还回去:“挺好。告诉他们,别写作者名。”
李小豆一愣:“可……这是您一辈子的心血啊。”
“心性能传,名字就不重要了。”她望着溪水,“技术是活的,人走了,它还得往前走。谁都可以踩进来,谁都能接着干下去——这才叫传承。”
正说着,山道尽头传来马蹄声,整齐有力,夹着金属轻响。
罗十七率护卫队押运药材路过此地,特来拜会。
他一身短褐劲装,肩披旧甲,眉宇间风霜更重,可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苏师傅,谢先生。”他抱拳行礼,声音沉稳,“西南三省最新消息——朝廷正式废除‘女子不得主产’旧律,民女可独立立户、申报田产、经营商号。”顿了顿,又道,“三省设立‘民技自治坊’,百姓凡有农业发明,经审验可行,便由官府资助推广。”
苏晚晴静默片刻,唇角缓缓扬起。
罗十七继续道:“还有件事。昔日欺压苏家的族长,勾结官吏、强占良田、私设税卡,上月被御史台查实,革职查办。其侵占田产尽数归还村民。村中老人说,您当年没报的仇,现在全变成了规矩。”
他看着她,郑重抱拳:“这比千座金山都硬气。”
晚风拂过山谷,炊烟袅袅升起。
茅屋前摆起小案,油灯初燃,映着几张熟悉的脸。
苏晚晴、谢云书、李小豆、罗十七围坐一圈,笑语低回,茶香浮动。
忽而溪畔竹影微动,一人悄然而至。
是苏念安。
她未带弟子,未着华服,仅穿一袭素衣,手持一只素瓷碗,碗中盛着半勺乳白米羹,清香幽幽,随风飘散。
她站在月下,目光温柔,仿佛从时光深处走来,又似从未离开。
月升中天,茅屋前摆起小案,五人围坐——苏晚晴、谢云书、李小豆、罗十七,还有悄然现身的苏念安。
她未带弟子,未着华服,仅穿一袭素衣,手持一只素瓷碗,碗中盛着从杏花村取来的井水酿制的清酒。
夜风拂过竹篱,吹动她鬓边几缕白发,也吹得油灯摇曳,影子在泥墙上轻轻晃动,像一场旧梦的余音。
“我不祝你们荣华,也不祝你们长寿。”她举杯,声音轻却沉,如泉落深潭,“我祝你们,永远有翻开新土的力气,和喝下一碗粗羹的欢喜。”
众人静默一瞬,随即举碗相碰。
酒液清冽,在星光下泛着微光,映出五张脸上的风霜与笑意。
那不是敬权势,也不是祭过往,而是敬一种活着的姿态——踏踏实实,热气腾腾,不靠神明,只凭双手。
苏晚晴低头啜了一口,酒味清甜中带着一丝酸润,是用早春第一茬野莓发酵而成,正是她当年在杏花村缺粮时,为喂饱村民摸索出的“活命酿”。
如今它竟成了传承之礼,从贫瘠走向丰饶,从绝望酿出希望。
她眼底微热,却笑得坦然。
原来她最想要的,从来不是被记住,而是被人忘记之后,仍有火种在烧。
翌日清晨,山雾未散,露珠还挂在菌田边缘的蛛网上,晶莹剔透,像是昨夜星辰的碎屑。
苏晚晴将最后一坛春羹分装两瓶,动作极轻,仿佛在封存一段时光。
一瓶埋于屋后老梨树下,用油布裹好,再覆上泥土。
她拍了拍手,低声道:“等哪年有人挖到它,或许会奇怪,这破土里怎么会有香气。”
另一瓶交予李小豆:“哪天要是谁迷了路,饿了,就给他喝一口。”
李小豆接过,重重点头,眼眶发红:“我一定亲手交给下一个‘您’。”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
那一瞬,她仿佛又看见两年前那个蜷缩在破草屋里、饿得发抖的自己——若当时有人递来这样一碗羹,她会不会少些恐惧,多些勇气?
现在,她成了递碗的人。
谢云书早已备好行囊,推来一辆新制的小推车——竹骨包铜角,轮轴嵌滚珠,是他连夜改良的“千里轻舆”,能载种匣、曲床模型、工具包,甚至还能支起遮雨棚。
他站在院门口,朝她伸出手,指尖薄茧交错,一如他们一路走来的痕迹。
“走?”他问,嗓音低哑,却含着笑意。
“走。”她握上去,掌心相贴,温热坚定。
晨光洒满山径,两人并肩而去。
身影渐远,融入雾霭与初阳之间,像两粒种子飘向未知的土壤。
身后茅屋炊烟袅袅,溪水潺潺,鸡鸣三两声,孩童笑声隐约传来——新来的学徒已开始打豆浆,乳白浆汁倒入锅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如当年的第一碗春羹。
一切如常,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又仿佛,一切早已开始生长。
而在千里之外的杏花村,槐树下的石碑前,几个孩子正围着嬉戏。
碑文历经风雨,早已模糊不清,唯有一行歪斜小字依稀可辨,像是孩童初学写字时一笔一划刻下的:
“这儿,最先长出了希望。”
风过处,新秧翻浪,万亩良田延展至天边。
无人知那炊烟深处是谁的名字,
但每一口饭食里,都藏着一场无声的燎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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