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行走在命途上，就像坐着小船渡过水面，留下一条蜿蜒的行迹，推开无数可能性大涟漪。相较人类转瞬即逝的一生，这些波浪久久不会平息。”
“而其中有些人，他们存在的痕迹过于强烈，以致在这一簇簇浪花里留下自己的倒影。”
……
……
……
名叫瓦伦丁的男人在我的注视下瞪着双腿拼尽全力地向后倒退着，即使他根本没有退路，却也还是这样做了。
这样夸张的反应不由地让我心中感到好笑：这种罪行多到罄竹难书的人渣居然会这样害怕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死亡吗？
我想起那些对于他罪行以及其他相关描述的资料——这人渣似乎是偏好于借刀杀人的那一类，不喜欢亲眼见到死亡与血腥。
那似乎有些可以理解这样的表现？
开玩笑的，不能理解，怎么可能会去理解他这样的东西呢。
不过他这样的表情真的有些会让我怀疑一件事——那就是我现在的表现真的很吓人吗?
感觉他看我仿佛就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不过……我也确实是要了结他生命的‘怪物’。
于是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一种特别让人感到舒适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好似沉重的身躯被缓解了疲劳那一般的舒畅。
我向黄泉讨来手机，让她帮忙将目标死亡的现场照拍下发给我的账号——没办法，从今天一早开始，我就又找不到我的手机了，大概是在那场我不记得的战斗中遗失了吧。
如果手机在身侧的话，也不至于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天这件事。
一想到居然接连损坏、丢失了两部手机便感到非常的肉痛……这下又要支出一笔额外开销了。好在这一次的赏金不少。
向黄泉道了一声谢后，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在她手机上登录了星际赏金猎人的网页，然后将所有需要的材料都给填写、上传完成。
顺便又问到了黄泉的账户，给她打了一笔钱过去。
这样，我的倒数第二个心愿就算是完成了。
我作为赏金猎人的最后一个心愿是成为巡海游侠。
“说起来，我们到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石剑的下落……你们找到了没？没找到我们继续去找吧！正好他就是巡海游侠，而且还很厉害。”
我开始幻想起来自己成为巡海游侠，和我的游侠朋友们畅游星海铲奸除恶、匡扶公义的画面。
“找到那个游戏人间的家伙，然后让他推举我成为真正的巡海游侠！”
“说起来我和石剑的相遇也是因为一件小事来着——就和我和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差不多。”
思绪回到过去，尽是些快乐的回忆。想起了那一天在飞船上大胆发出拼桌请求话唠的自己。
然后再往前、往前……就是刚踏上复仇征程不久的自己。
那一次是第一次追踪到了焚化工的踪迹，而结果自然也是追丢了。在失魂落魄且没有信用点支付伙食费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就是石剑出现帮助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石剑的全息投影。
彼时的石剑也在追踪一个被巡海游侠给追缉的逃犯，他出于一种感到有趣的心态帮助了我，之后又和我联手……呃，如果帮他踩陷阱出糗也算是联手的话。
总之，就是一起完成了他的目标，也就顺利加上了好友。
“石剑确实在这里留下了讯息。”
“是什么？”
“他说发现了这里供给给源究森林实验室的实验材料的供给链，他先去一步，希望有能力的同伴们跟上脚步。”
“也就是说……暂时找不到他啊。”
这个古怪的实验室的名字我有所耳闻，据说是原始博士所开设的实验室，而实验材料……自然就是人类了。
原始博士是天才俱乐部的一员。而天才们扬名的往往不止智慧，一般来说与他们本人智慧一起扬名的还有其本人的性格与理念。
就比如黑塔那糟糕的性格与她本人的美貌和才智一样名副其实——这句话来自某搜索词条。
而原始博士其人便是天才中一位对宇宙有相当大负面影响的人物，他立志于将所有人类返祖。
也就是将人类退化为原始猿猴。
他不断展开返祖实验，将一个个文明退回至原点，也就摧毁了一个个文明。
“石剑居然独自去追踪这样危险的人物吗……”我深深地为他担心起来。“希望他没事。”
不过担心也是没用的，只是哀叹我不能与他见面，然后向他宣布自己要成为他的同伴这一件事了。
“既然这样的，那应该是没办法亲自传达了……不如你们和我一起回去？回塔利亚……”
我们把信交给那里的巡海游侠，让他们为你们转交……
我的轻松的话语忽然顿住，未完的话在脑中盘旋——只因为我看到了我视为挚友的两人看向我的目光。
那再一次流露出哀伤的情绪的目光。
“奇怪……”
他们的神色很奇怪，连同着我也感到我自己很奇怪起来。
身体似乎有些阴冷，眼中所见的世界开始失去色彩……我看到了扭曲的黑烟萦绕在自己的周身。
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诡异的沉默，奇怪的悲伤，不被允许摘下的兜帽，还有失忆……消失的手机，惊恐的表情……这样在脑海中闪回的画面勾起了回忆，让我感到熟悉。
……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了。
就在这里，就在弗雷亚。
那是弗雷亚发生了血腥镇压后的第一天，我在搜索瓦伦丁的所处位置时所见到的。
在弗雷亚游荡了一个星期后的某一个清晨里，都城里的最高掌权者便忽然发布了一条血腥的清洗令。
军官们扛起本应保卫民众的武器杀向了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我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那个阴暗的虫豸也许是感到了不安，胆小的他决定借助昏庸的君主来一场无理由的屠杀将有可能出卖自己信息的人全部除掉。
为此，哪怕死伤成千上百的平民也无所谓。到时候那些被他视做愚昧的人们也只会将怨恨投射在无能的君主上，与他无关。
血腥味飘散弥漫，久久不散。
那时候我和黄泉他们去哪了来着？
记忆丢失了，无法想起。也可能是需要更多的刺激。
还记得的就只有回到都城后看到的一个人。他是一个性格恶劣的杀手，为自己的主人做尽一切见不得光的事。
我从他的手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在血腥镇压中他倒在了血泊中，但当我看到有人敲响他的房门的时候，却看到他从自己的房门中走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走出。
如同阴影一般的傀儡的模样。
“【血罪灵】…命途行者的执念，它从9的阴影中诞生，将自己视作事主，不自知地重复着逝者生前的行为。”
“它们从【虚无】中诞生，向着【虚无】而去，度过毫无意义的一生。”
黄泉如此为我解释道。
我于是在此刻终于明白了些什么，我抬起原先因为思考而垂下的头，看向她。
“是……这样吗？”
我低低地笑出来，继而变成大笑，于是我在牢房的回响中再一次听到嘶哑的笑声——只是我这一次知道这样的笑声出自哪里了。
“我为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渴望成为巡海游侠的女孩的故事。”
我看到鲜红的挚友站在绵绵阴雨中，她垂下的目光如同凡人崇拜的神明那样温和。
但我知道，她不是神明，也绝不愿意成为神明，甚至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杀死‘神明’。
黄泉，我的挚友，我的一位行走在虚无命途上意图反抗虚无的朋友，她是人类。
她现在正在向我讲述一个，我有些记不太清的故事——
“那一日她和朋友踏上了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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