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节的晨雾还未散尽，黎那汐塔的金库区已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漂泊者蹲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听着下方传来的金属摩擦声——那是赞妮正在用声骸频率破解金库大门的密码锁。这位来自残星会的信使总戴着半张银色面具，说话时像有砂砾在齿间滚动：“莫塔里家族的防御系统比想象中麻烦，那些守卫的声骸猎犬对陌生频率格外敏感。”
漂泊者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共鸣弹，那是珂莱塔昨晚新给的，弹头的徽记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想起昨夜观测台上，她额角的绷带在礼花下泛着微光，轻声说：“科波拉叔父是家族的金库管理人，十年前的监测数据最后经手的就是他。”那时风里带着蜜露果酒的甜香，她的声音却沉得像浸在水里，“我需要去确认那些数据是否还在。”
“咔嗒——”密码锁的齿轮突然卡住，赞妮低咒一声，管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漂泊者立刻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退回阴影处——五名穿着黑金制服的守卫已经出现在金库门前，为首的队长手里牵着一头外形像狼的声骸，它的耳朵正警惕地抖动，鼻尖对准了通风管道的方向。
“有入侵者。”队长的声音冷硬如铁，“按紧急预案处理，格杀勿论。”
声骸猎犬猛地扑向管道，利爪撕开金属管壁的瞬间，漂泊者拽着赞妮从另一侧的出口跃出，同时甩出三枚共鸣弹。淡蓝色的光雾炸开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晶石碰撞声——那是珂莱塔独有的信号。
“住手！”月白色的身影从穹顶的悬梯上跃下，珂莱塔的长袍在气流中展开，像一只俯冲的白鸟。她落在守卫与漂泊者之间，抬手亮出腰间的家族徽记，“我是莫塔里家族的二小姐，这些人是我的同伴。”
队长显然愣住了，声骸猎犬却仍对着漂泊者低吼。珂莱塔皱眉按住猎犬的头顶，指尖流淌出柔和的频率：“阿银，退下。”那声骸竟真的收敛了凶性，乖乖蹲坐下来。她这才转向漂泊者，额角的伤疤在顶灯下发着浅淡的光：“抱歉，我没料到叔父会提前启动最高防御。”
赞妮摘下面具，露出左眉上的疤痕：“莫塔里家的二小姐？残星会倒是没提过你也在追查科波拉。”
“追查？”珂莱塔的目光扫过金库大门上的家族纹章，“他是我的叔父，也是十年前篡改数据的主谋之一。”她转身看向漂泊者，语气忽然沉了下来，“我不仅是家族的二小姐，还是莫塔里的‘执行人’——负责清理背叛者的人。”
这个词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头，在漂泊者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想起伊莎贝拉歇斯底里的咒骂，想起珂莱塔在档案室里攥紧碎文件的手，原来那些平静下，藏着这样锋利的身份。
“你的目标是数据，我的目标是科波拉。”珂莱塔从长袍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金库的内部结构图，“我们可以合作。”她的指尖点在图中标记“星髓密室”的位置，“叔父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包括……被他改造过的问题声骸。”
漂泊者看着她指尖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枪和调试终端留下的痕迹，忽然想起她教自己激活伞翼模块时，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晶石。原来锋利与柔软，真的能共存于一个人身上。
“好。”他接过结构图，目光与她相撞的瞬间，两人都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金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像一座迷宫，走廊两侧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历代莫塔里家族的藏品：刻着星图的银盘、封存着古老声骸的水晶瓶、还有一把枪托镶嵌着天空海结晶的长铳。珂莱塔在长铳前停了脚步，轻声说：“这是我母亲的配枪，她失踪后就一直陈列在这里。”
赞妮突然按住耳后的通讯器，面具下的声音紧绷：“有脚步声从三个方向过来，科波拉可能发现我们了。”
漂泊者立刻拽着珂莱塔躲进一个空置的展柜，金属柜门合上的瞬间，他闻到她发间的晶石香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她额角的伤口裂开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用自己的袖口帮她按住，却在指尖即将触到皮肤时停住。
“没事。”珂莱塔轻轻拨开他的手，从长袍里取出一小瓶药剂，“这是止血用的声骸萃取液。”她仰头倒药水时，喉结的弧度在柜内微弱的光线下格外清晰，漂泊者忽然觉得柜子里的空气有些发烫。
“科波拉就在星髓密室。”赞妮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他身边跟着个穿修会长袍的人，好像在调试什么装置。”
三人兵分三路，赞妮负责引开巡逻的守卫，漂泊者与珂莱塔则潜入密室。当他们推开那扇刻满螺旋纹的石门时，正看到一个秃顶的老者在给一只通体漆黑的声骸安装金属装置——那声骸没有眼睛，嘴部却延伸出三根锋利的触须，每动一下，周围的空气就泛起扭曲的波纹。
“珂莱塔？”老者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我的好侄女，你终于还是找来了。”他拍了拍那只声骸，“认识一下‘调音师’，它可是我用十年时间培育的杰作，能把所有声骸的频率都扭曲成残象。”
“你把它藏在金库，就是为了在狂欢节发动袭击？”珂莱塔的声音冷得像冰，“和修会合作，你就不怕父亲扒了你的皮？”
“父亲？”科波拉嗤笑一声，“那个老顽固还以为守住监测数据就能赎罪？十年前那些聚落的人，早就成了无音区的残魂！”他突然按下手中的控制器，“可惜你看不到了——调音师，让他们尝尝被频率撕碎的滋味！”
黑色声骸猛地扑向漂泊者，触须带着刺耳的尖啸刺来。他侧身躲过，同时甩出共鸣弹，却被触须轻易弹开——这东西对普通的频率干扰免疫。珂莱塔立刻举枪射击，子弹击中声骸的外壳，竟只留下淡淡的白痕。
“没用的！”科波拉狂笑，“它的外壳用黑石淬炼过，除非……”
他的话没说完，漂泊者突然想起珂莱塔说过的“初代共鸣弹”，那些封存着原始校准频率的子弹。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新给的子弹，发现底部刻着微小的凹槽——与母亲那把长铳的口径正好吻合。
“枪！”他朝珂莱塔大喊。
珂莱塔瞬间会意，转身冲向走廊的展柜。当她抱着长铳返回时，漂泊者正用身体抵住调音师的触须，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迅速装填子弹，瞄准声骸头部的缝隙——那里是唯一没有覆盖黑石的地方。
“开火！”漂泊者猛地侧身，给她让出射击角度。
枪声响起的瞬间，金色的光芒从弹头炸开，调音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触须瞬间瘫软下来。科波拉惊恐地后退，却被赞妮从身后用锁链捆住：“残星会的账，也该算算了。”
密室的石门缓缓关闭时，漂泊者靠在墙上喘气，珂莱塔正用布条帮他包扎手臂。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会像触电般一颤。
“谢谢。”漂泊者低声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珂莱塔的睫毛垂着，“如果不是你，我可能……”
她没说下去，但漂泊者懂。就像在庄园那次，他懂她没说出口的“危险”；就像在观测台那次，他懂她没说出口的“羁绊”。
三天后的狂欢节，黎那汐塔的中央广场挤满了人。舞台上，布兰特正用夸张的语调念着台词：“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迷失的旅人，与一位背负使命的贵族少女相遇……”
漂泊者穿着剧团准备的银色铠甲，站在后台看着珂莱塔——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舞裙，裙摆上绣着发光的星图，额角的伤疤被化妆师用亮片遮住，像缀了颗小星星。
“紧张吗？”她走到他身边，手里捏着台词本，指尖微微发白。
按照剧团的计划，他们要在舞台上重演“击退调音师”的戏码，实则是为了引诱科波拉的余党和修会的人现身。布兰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伪装。”
“还好。”漂泊者看着她的舞裙，忽然想起在星落桥看到的发光藤蔓，“你今天……很好看。”
珂莱塔的脸瞬间红了，转身假装整理裙摆：“布兰特说，等下战斗时要注意保护裙摆，这是剧团花了三天才绣好的。”
当舞台灯光亮起时，广场上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夏空扮演的“声骸信使”刚念完开场白，天空突然飘来黑色的雾——是修会的人带着残余的扭曲声骸来了。
“按计划行事。”珂莱塔对漂泊者眨了眨眼，像在说一个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他们按照排练过的那样，一个用长铳精准射击，一个用身体掩护彼此，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次默契配合，都像在跳一支危险的双人舞。当最后一只声骸被击退时，台下的菲比突然摘下黑曜石胸针，露出里面的残星会标记：“科波拉只是棋子，真正的计划，是让整个拉古那都变成无音区。”
她身后的修会成员纷纷举起武器，广场上的人群开始恐慌。布兰特立刻指挥剧团成员展开声骸屏障：“拉里奥，用你的甲壳护住孩子们！”夏空则带着民众往主塔撤退。
漂泊者与珂莱塔背靠背站在舞台中央，看着步步紧逼的敌人，忽然同时笑了。
“还记得金库那次吗？”珂莱塔的枪已经上膛。
“记得。”漂泊者握紧了手里的共鸣弹，“你说过，执行人从不孤军奋战。”
夕阳的金光穿过黑色的雾，照在他们身上。漂泊者忽然想起很多碎片——无音区的回廊上，她为他挡开残象的背影；庄园的档案室里，她攥着碎文件的手；此刻，她背对着他，红色的裙摆像一团燃烧的火。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一颗慢慢亮起的星，在他空芜的记忆里，终于有了光。
“准备好了吗？”珂莱塔的声音带着笑意。
“随时。”漂泊者的回答，比任何誓言都坚定。
战斗打响的瞬间，广场上的礼花突然不合时宜地绽放，金色的光雨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场盛大的加冕。或许前路仍有迷雾，或许记忆永远找不回来，但此刻，他们知道自己要守护什么。
要和谁一起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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