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凭，陈大鲶，进来一下，欢迎新兄弟加入！”
林涛朝着办公室外喊了一嗓子。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陈大鲶那颗脑袋先进来，肥肉挤得眼睛都快没了，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老板，可以啊，这才出去一趟，又从哪个犄角旮旯拐回来一个？”
“拐你个头，会不会说话。”林涛笑骂一句，指了指田泽，“介绍一下，田泽，猫扑的创始人，以后就是咱们自己兄弟了。”
李兴凭跟在后面，斯斯文文地走进来，推了推眼镜，上来就拍了拍田泽的肩膀，一副老油条的口气：“新来的？外号拖把？”
田泽有点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兄弟，我跟你交个底。”李兴凭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咱们这儿的生存法则，你记好了。第一，老板画的饼，你就当夜宵，听听得了，别当真。第二，他发的钱，你得当面点三遍，少一个钢镚儿都别出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千万别被他这张嫩脸给骗了，心黑着呢！”
田泽彻底愣住了。
这是什么公司文化？员工当着老板的面，教新人怎么防着老板？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涛，以为这位年轻的老板怎么也得发作一下，立个威。
谁知道林涛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胡闹，那眼神就像在看三个耍宝的活宝，压根没有半点老板的架子。
这种松弛、散漫，又带着点江湖气的氛围，让田泽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忽然就松弛了下来。
他是个一身傲骨的程序员，最烦的就是办公室政治和虚伪客套。
或许，这里……才是自己这种人最好的归宿。
几人插科打诨一阵，迅速熟络起来，林涛这才开始交代正事。
他将猫扑并入4399的框架规划和盘托出，核心只有一点：保持猫扑的绝对独立和草根纯净性。内容建设、社区氛围，完全由田泽主导。
“猫扑的用户和咱们4399、网址123的用户高度重合，但属性不同。他们是来找乐子的，是来造梗的。把他们留住，咱们的用户黏性就能上一个台阶。”
四人很快就划定了清晰的界限。
猫扑，就是年轻人的“精神厕所”和“潮流发源地”，负责玩梗、造梗，制造一切有趣的、无厘头的网络流行文化。
天涯，则继续走精英化的“文化沙龙”路线，输出深度内容，打造意见领袖，影响社会舆论。
一俗一雅，一张一弛，完美互补。
“还有一件事，”林涛敲了敲桌子，表情严肃起来，“未来五年，智能手机会彻底颠覆pc。我们现在就要开始简化4399的框架，为将来从pc端转型到移动端社交平台做准备。”
李兴凭和陈大鲶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跟听天书一样。
“老板，你没发烧吧？”陈大鲶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想去摸林涛的，“手机？那玩意儿除了打电话发短信，还能用来砸核桃，还能干啥？我那诺基亚，屏幕就邮票那么大，还能把网站塞进去不成？”
林涛只是笑，并不解释。
看着林涛那张比他们年轻太多，却仿佛能洞穿未来的脸，三人心里只剩下两个字：怪物。
……
从星耀互联出来，林涛马不停蹄地赶往盛达。
陈添乔的办公室里，气氛和4399那边截然不同。
落地窗外是繁华的沪上江景，办公室内却安静得有些压抑。
尽管《传奇》的同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100万，公司账上每月的流水高达八千万，林涛个人分成六千万，整个公司都沉浸在一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狂热中。
但作为掌舵人的陈添乔，脸上却再没了当初那股子睥睨天下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财富冲刷后的疲惫，和一丝藏不住的敬畏。
林涛提前敲打，让他揪出了公司内部几个刚冒头的贪腐蛀虫，涉案金额不大，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明白，钱多了，人心就花了。
“老板。”陈添乔亲自起身相迎，泡好了茶。
林涛摆摆手，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开门见山：“一个月八千万的流水，睡得着觉吗？”
陈添乔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苦笑着回答：“如履薄冰。”
“算你还有点数。”林涛点点头，“想过没有，这钱，烫手。”
陈添乔没说话，只是看着林涛，等着下文。
“现在去网吧看看，十台电脑有八台在砍传奇，里面有多少是未成年的学生？”林涛的语气很平淡，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陈添乔心上，“外界要是知道我们一个月赚八千万，你猜那些饿狼会怎么样？”
陈添乔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想到了，要么是资本巨鳄闻着血腥味扑上来，想方设法入股分肉；要么……就是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找各种理由来搞你，然后自己做一款类似的游戏抢走你的市场。
“这只是开胃小菜。”林涛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如果明天，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报道《传奇》如何让青少年沉迷，过度敛财。再有几个所谓的教育专家跳出来，痛斥网络游戏是‘电子海洛因’、‘精神鸦片’呢？”
“甚至，再出几个类似‘玩家因游戏装备被盗，现实中持刀伤人’的恶性社会新闻……”
林涛放下茶杯，看着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陈添乔，一字一句地问：“到那个时候，你陈添乔，会是什么下场？”
“你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毒害一代人的罪魁祸首。你赚的每一个子儿，都会变成别人攻击你的弹药。”
陈添乔的脸色“刷”地一下，血色尽褪。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种千夫所指，被亿万家长戳着脊梁骨骂的画面。那不是事业失败，那是社会性死亡，祖宗十八代都得跟着蒙羞。
“老板……我，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看着他这副快要崩溃的样子，林涛知道，火候到了。
“三件事。”林涛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公关部，要国内最好的。政府关系，要最稳的。钱要花出去，名声要买回来。”
“第二，你，还有公司的财务数据，全部藏到幕后去。从今天起，你减少在媒体上曝光，做一个闷声发大财的隐形富豪。”
“第三，《传奇》必须立刻、马上，推出国内第一套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
“老板！”陈添乔猛地站起来，急了，“这会严重影响在线时长和公司收益的！您那六千万的分成……”
“名声烂了，你赚再多钱都是过眼云烟，随时可能被人连锅端走。”林涛打断他，“做个样子，堵住悠悠众口，至少在态度上立于不败之地。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他拍了拍陈添乔的肩膀，让他坐下：“添乔，眼光放长远点。盛达只是我们的起点，如果你把它做砸了，这些骂名就结结实实地落你一个人身上了。”
“等你以后本钱足了，咱们不碰游戏了，你可以去开发你认为能造福大众的产品。搞个什么……盛达盒子之类的，我精神上支持你！”
陈添乔那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脸色虽然还是白的，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连轴转了一整天，饶是林涛也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
晚上他没有再约房诗琪，吃过晚饭便早早入定休息，将精神和身体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第二天一早，林涛坐上了飞往京城的飞机。
算下来，离开北大已经半个多月了。
回到学校时恰好是周日，林涛没有去宿舍，而是先回了那座清静的小院。
推开院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仿佛瞬间洗去了他一身从名利场里带回来的风尘与喧嚣。
林涛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绕到正堂书房的窗外。
午后的阳光暖而不烈，斜斜地穿过窗棂，恰好落在冯玉珩的侧脸上，给她白皙温润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正捧着一本线装的道家古籍，神情专注，连他走近了都未曾察觉。
整个画面安静得像一幅没有落款的古画，与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林涛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在窗外看着，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被悄然抚平。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冯玉珩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清亮的目光穿过古朴的窗棂，正好与窗外的他四目相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随即，那抹讶异便融化了。
嘴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如春风拂过静水，无声，却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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