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浩在那条充满了试探和期待的微信上，按下发送键后，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把所有赌注都押上去的赌徒，等待着命运的开牌。
而苏晓月那句干脆利落的“好啊”，则像是一张直接翻开的“Ace”，让他那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继而狂跳不止。
接下来的两天，林浩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奇特的、分裂的状态。
一半的他，沉浸在地下室里，与那些冰冷的、不听话的合金样品进行着艰苦的搏斗，心情因为一次次的失败而灰暗无比。
而另一半的他，则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满脑子都在规划着那场即将来临的、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约会”。
他甚至，还破天荒地，在科研之余，偷偷摸摸地，在b站上刷起了《直男约会改造指南》、《第一次约会如何避免尬聊》之类的“教学视频”。
周六下午，他郑重地向陈默请了半天假。
“老师，我……我晚上有点事。”他有些心虚地说。
陈默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去吧。”他平静地说，“劳逸结合。别把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得到“圣旨”的林浩，如蒙大赦。
他冲回宿舍，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把那身充满了“科研味道”的衣服，全都扔进了洗衣机。他翻出衣柜里上次见面穿过后就放起来的，他认为最“体面”的格子衬衫和深色牛仔裤。站在镜子前把已经长出来的胡子修剪掉，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依旧普通、但已经略显自信的自己时，他感觉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他和苏晓月依旧约在学校附近的那一家颇有格调的西餐厅。这是他特意咨询了“恋爱达人”徐涛后，才选定的地方。
林浩提前十分钟就到了餐厅门口。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那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下，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他心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的开场白，以及可能遇到的各种对话场景。
就在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时，一辆出租车，在餐厅门口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条素雅的、白色的裙边，先探了出来。
然后，苏晓月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林浩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今天没有穿那身干练的实验服，也不是上次那条邻家女孩般的连衣裙。她穿了一件设计简洁、但质感极好的米白色针织衫，下面配了一条飘逸的、及脚踝的百褶长裙。长发被她松松地挽了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脸上化了淡淡的、精致的妆容。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从一本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与周围行色匆匆的环境，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混合了书卷气和优雅气质的光芒，让林-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苏晓月也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明媚的、如同阳光般的笑容，向他走来。
“嗨，等很久了吗？”
“没……没有，我也刚到。”林浩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他甚至忘了自己准备了一晚上的、那些自以为很幽默的开场白。
“走吧，进去吧。”苏晓月自然地说道，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局促。
这顿饭，吃得异常轻松和愉快。
一开始，两人因为都有些紧张，聊的话题，还是不自觉地，滑向了科研。
“你那个柔性传感器的课题，怎么样了？”林浩问。
“还行，最近在优化电极材料，想提高一下信噪比。”苏晓月回答。
“我最近试了十几种掺杂，就没一个成功的……”林浩也忍不住开始倒苦水。
两人聊了几句，突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苏晓月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这是在约会，还是在开组会啊？”
林浩也乐了，他挠了挠头：“没办法，职业病。感觉我们这种人，大脑里除了实验数据，就没装别的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反而让气氛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们开始真正地“聊天”。
他们聊起了各自的家乡，林浩说起了自己家乡那条清澈的小河和满山的野果；苏晓月则说起了她记忆里，江南小镇的青石板路和绵绵的梅雨。
他们聊起了本科时那些有趣的糗事，林浩说起自己为了追一个女生，结果在人家宿舍楼下弹吉他，把弦给弹断了的尴尬经历；苏晓-月则说起自己曾经因为做化学实验，不小心把眉毛烧掉了一半的“惨案”。
在这些轻松愉快的话题中，林浩不再是那个面对苏晓月时，会感到自卑和紧张的“小跟班”。他变得自信、从容，甚至在聊天时，还能不时地，抛出几个恰到好处的、属于他自己的“林氏幽默”，逗得苏晓-月笑个不停。
苏晓月也完全放下了“学霸女神”的架子，她会因为林浩讲的笑话而笑得前仰后合，也会因为说到伤心处，而眼中泛起一丝泪光。
林浩看着眼前这个真实、可爱、会笑会闹的女孩，感觉自己那颗因为科研而变得坚硬和疲惫的心，正在一点点地，变得柔软起来。
他发现，原来苏晓月，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也会为了体重而烦恼，也会因为一部催泪电影而哭得稀里哗啦，也会吐槽自己导师的各种“奇葩”要求。
这顿饭，让他们看到了彼此在“科研人员”这个身份标签之下，那个更真实、更鲜活的灵魂。
吃完饭，他们去看电影。林浩本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品味”，选一部高分的文艺片，结果，苏晓月却拉着他，去看了一部最新上映的、口碑平平的爱情喜剧。
在黑暗的放映厅里，苏晓月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林浩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电影上。
他能闻到，从苏晓月发间，传来的一阵阵淡淡的、好闻的洗发水香味。他能感觉到，两人放在扶手上的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轻地，触碰到一起。
每一次触碰，都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他的心，都为之一颤。
电影结束，走出影院，已是华灯初上。
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朦胧而又甜蜜的气氛。
“今天……谢谢你。”快到宿舍楼下时，林浩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感觉，心情好多了。”
“我也是。”苏晓月转过头，看着他，路灯的光，在她的眼中，映出了点点星光，“林浩，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时候，慢一点，也没关系。”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晚风一样。
林浩看着她，感觉自己那颗“工科生”的、不解风情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地融化了。
他知道，这次约会，虽然充满了笨拙，但却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成功、也最美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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