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的穹顶在震天的喊杀声中仿佛都在颤抖。当第一面“夏”字大旗插上帅帐顶端时,整个葬魂谷的叛军防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轰然碎裂。
“中军大帐已破!爨崇义已逃!”
“大帅阵亡!降者不杀!”
“宁王有令,活捉爨崇义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狄昭的中军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精准地刺穿了叛军最后的抵抗核心。他身披玄甲,面沉如水,指挥着士兵迅速打扫战场,收拢降卒。一名偏将快步上前:“将军,叛军已呈溃散之势,各营纷纷挂出降旗。”
狄昭微微颔首,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他知道,真正的猎物,此刻正在暗处伺机而逃。他高声传令:“全军注意!爨崇义及其心腹死士极有可能混在乱军中逃窜!狄绾的‘翎羽军’原地整编,安抚降卒;其余各部,封锁所有出路,严密搜查!”
然而,就在宁军主力忙于收拢降卒、清剿残敌之际,一支小小的队伍却在混乱中悄然向谷外潜行。为首一人,身形瘦削,面容憔悴,正是被亲兵拼死护送出来的爨崇义。他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碎,沾满了泥污与血迹,与普通逃兵无异。
护送他的是亲卫统领萧卫。此人三十出头,面容坚毅,手持一杆长枪,枪尖在夜色中偶尔闪过寒芒。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保没有追兵,才低声道:“将军,再往前十里,便是我们预先备好的快马。只要上了马,便可直奔味县,再图后举!”
爨崇义惨然一笑,声音沙哑:“萧卫,你非爨氏家将,本可自行逃生,何苦陪我这条败犬赴死?”
他的内心极度矛盾,他本不支持兄长爨崇道称王叛乱,认为这是以卵击石,但血脉亲情和多年恩义又让他无法背弃。如今兵败葬魂谷,葬送了两万大军,他既无颜面对兄长,也无颜面对那些信任他、追随他赴死的将士。
萧卫挺直胸膛,眼中闪着决绝的光:“末将自幼蒙将军恩情方得以活命,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今日将军有难,萧卫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将军周全!”
就在此时,远处山道上,一队黑影如鬼魅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玄甲面具,身形挺拔,正是卸下帅袍、亲自率队追击的周景昭。司玄与鲁宁一左一右,身后是千余骑沉默如山的玄甲鬼面骑。他们不发一言,动作却整齐如一,沉默的跟在主将身后,如影随形。
鬼面骑所过之处,无论是正在打扫战场的宁军,还是抱头鼠窜的叛军,无不主动避让,仿佛遇到了天敌。那无形的杀气与森然的军纪,让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萧卫猛地停下脚步,将爨崇义护在身后,长枪一横,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周景昭勒住“踏雪”,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如霜。他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司玄会意,朗声道:“奉殿下之命,缉拿叛将爨崇义!识相者下马受缚,可免一死!”
“休想!”萧卫怒吼一声,挺枪直刺周景昭面门!他知道今日绝无生路,唯一的希望,便是缠住这些鬼面骑,为将军争取一线生机。
“锵!”
周景昭甚至没有动用腰间的横刀,而是从马鞍旁抽出一杆精铁长枪(如今,他的枪法《燎原百击》已臻化境),只见他枪尖一抖,轻易便格开了萧卫的攻势。鲁宁的混铁棍已如泰山压顶般砸向萧卫的枪杆!萧卫吃痛松手,长枪落地,却被两名鬼面骑迅速按倒在地。
“放开我!将军快走!”萧卫嘶声咆哮,奋力挣扎。
周景昭翻身下马,缓步走到瑟瑟发抖的爨崇义面前。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而威严的脸庞。
“爨将军,束手就擒吧。”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已无路可逃。本王敬你是条汉子,若肯归降,必奏明朝廷,保你性命。”
爨崇义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王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恨,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和内心的煎熬。
他摇了摇头,惨笑道:“王爷好意,崇义心领。然我兄……唉,败军之将,有何颜面苟活?葬魂谷两万将士的性命,皆因我指挥失当而葬送,我……我无颜再见江东父老,更无颜……面对家兄。” 他口中的“家兄”自然是叛军首领爨崇道,这声叹息道尽了他不支持叛乱却又无法背弃兄长的矛盾与痛苦。
周景昭看着眼前这位身陷忠义两难全的将领,心中也生出些许感慨。他本欲再劝,却见爨崇义眼中死志已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司玄轻轻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悲悯。她明白周景昭惜才之心,也看出了爨崇义内心的绝望与坚持。
周景昭闻言,深吸一口气,将劝降的话咽了回去。他明白,对于爨崇义这样的人,尊严有时比生命更重要。
爨崇义似乎感受到了司玄话语中的理解,他深深看了周景昭一眼,又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萧卫,惨然道:“萧卫,多谢你一路护送。今日,便让我们主仆二人,死在一处吧!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说罢,他猛地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匕,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咽喉!
“将军!”萧卫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被死死按住。
匕首入喉,鲜血喷涌。爨崇义的身体晃了晃,却依旧挺立不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味县的方向,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仿佛在向兄长做最后的诀别,也为自己无法挽回的败局和矛盾的一生画上句号。
萧卫见主公已死,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他不再挣扎,反而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将军!萧卫……来陪你了!”
他用头猛地撞向旁边鬼面骑的佩刀刀柄。刀锋入颅,鲜血脑浆迸裂,萧卫的身躯软软倒地,与主公的尸体并排躺在一起。
周景昭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第一次变得晦暗不明。他为萧卫的忠义所震撼,也为爨崇义身处夹缝、最终选择以死明志的悲剧命运感到深深的惋惜。
他挥手道:“厚葬二人。以将军之礼,葬于谷外高地,立碑,只书‘夏将爨崇义、义士萧卫之墓’,不叙其过。” 这是他能为这位矛盾而悲剧的对手所做的最后一点尊重。
司玄轻轻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殿下,世事难两全,您已仁至义尽。”
周景昭默默点头,翻身上马。玄甲鬼面骑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在清冷的月光下,诉说着一段关于忠诚、矛盾与抉择的悲歌。
南中的烽火,并未因一位将领的逝去而熄灭,味县,还有最后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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