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妙青借东风

水殿风来珠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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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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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妙青却没露出半分惧色。

她脸上挂着温顺的笑意,上前一步,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账册。

“娘娘说的是,这账目确实繁杂,也难怪娘娘看着劳神。”

她指着其中一页,声音清脆。

“就说这司珍司每月领用的各色宝石,数目就不小,确实该好好核对。”

“免得有下人手脚不干净,中饱私囊,回头反倒污了娘娘勤俭持家的清名。”

她抬起头,迎上皇后的目光,眼神认真又恳切。

“请娘娘放心,臣妾与敬妃姐姐一定将账目梳理得清清楚楚,绝不辜负娘娘和皇上的托付。”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接下了这要命的差事,又顺手把“查账”这件得罪人的事,变成了“为皇后分忧、维护皇后声誉”的大功劳。

皇后看着她那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准备好的一肚子敲打的话,竟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最终,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甚好。”

***

从景仁宫出来,殿外的冷风一吹,敬妃才觉得后背那层薄汗凉得刺骨。

她快走几步,一把拉住孙妙青,躲到廊下僻静处,脸上满是压不住的愁容。

“慧嫔妹妹,你怎的就应下了?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宫中账目,哪一笔是能轻易动的?这里面水深着呢,皇后这是等着看我们笑话,好去皇上面前告我们一个办事不力!”

孙妙青扶着冰凉的廊柱,看着远处光秃秃的枝桠,笑了。

“姐姐怕什么。”

她转过头,一双杏眼在冬日薄光下,亮得惊人。

“这哪里是烫手的山芋?”

“这分明是皇上赐下,皇后娘娘亲手递到咱们手里的利剑。她既然给了,咱们没有不接的道理。”

敬妃被她说得一怔。

“利剑?”

“是啊。”孙妙青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日天气,“账目,便是这后宫所有阴私腌臜的源头。她让我们查,咱们就明明白白、仔仔细细地查。”

她凑近敬妃,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能定人心的力量。

“姐姐放心,咱们不为难旁人,只查那些真正手脚不干净的。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往皇上面前一递,是咱们办事得力,还是有人中饱私囊,岂不一目了然?”

“查出问题是功,查不出问题,也说明在皇后娘娘的管理下后宫清明,更是大功一件。里外里,咱们怎么算都不亏。”

敬妃被她这番话砸得心头剧跳,再看孙妙青那笃定从容的神情,心里的慌乱竟奇迹般地平复了大半。

是了。

她们如今是奉旨协理,查账是分内之事。

皇后想让她们栽跟头,可这跟头,也不是那么好栽的。

孙妙青见她神色松动,又补了一句:“走吧,姐姐。咱们回宫,好好看看这把‘剑’,该从何处开刃。”

她说着,率先迈步,衣袂在风中扬起,竟有几分利落潇洒。

敬妃看着她的背影,怔了片刻,也快步跟了上去。

或许,让这位慧嫔妹妹协理六宫,当真是件好事。

两人刚走不远,就见碎玉轩的流珠正和一个小太监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说话,两人都是一脸的愁眉苦脸。

孙妙青脚步一顿,让敬妃先走,自己则带着春喜,悄然绕了过去。

“……这可怎么好,王爷是应下了,可这都一天了,半点消息也没有。小主那边,就坐在镜子前头,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谁劝也不听,奴婢心里实在是慌得很……”

流珠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无助。

孙妙青听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清了清嗓子,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你是菀嫔身边的流珠?”

流珠和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慧嫔,连忙跪下行礼。

“给慧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孙妙青的语气很温和,“本宫路过,听了一耳朵。可是菀嫔姐姐有什么难处?瞧你这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若真有难处,说出来,总比一个人扛着强。”

流珠红着眼圈,犹豫了一下。

可一想到这位慧嫔娘娘如今也是协理六宫的主位,又素来与人为善,便咬了咬牙,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回娘娘,我们小主……她心情郁结,想寻些蝴蝶来解闷。可这天寒地冻的,哪儿有蝴蝶的影子啊……奴婢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蝴蝶?

孙妙青心下了然。

那场谋划已久的复宠大戏,这是要开锣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叹了口气:“这倒是个雅兴,只是时节确实不对。昌平行宫的温泉别苑虽有,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流珠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暗了下去。

“不过……”孙妙青话锋一转,笑了,“也不是全无办法。”

流珠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光彩。

孙妙青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蝴蝶喜暖,更喜花香。我那春熙殿里,倒是有几盆西域进贡的宝珠茉莉,不畏寒气,花香馥郁,最是引蝶。你若信得过我,便派人来取,放在碎玉轩的暖房里,再燃上些甜香,兴许能引来一两只,也算解了你家小主的燃眉之急。”

这番话说得体贴周到,既是帮忙,又不过分出格,仅仅是送几盆花解闷而已。

流珠喜出望外,连连磕头:“奴婢多谢娘娘!多谢娘娘雪中送炭!”

孙妙青扶起她,温言道:“快回去伺候你家小主吧,人是铁饭是钢,别让她饿着了。有什么难处,再来回我。”

打发了流珠,孙妙青转身,脸上的温和笑意淡去。

春喜不解地问:“主子,您怎么帮起菀嫔来了?她如今失了圣心,咱们何苦……”

“傻丫头。”孙妙青看了一眼碎玉轩的方向,“这后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更何况,我不是在帮她。”

她顿了顿,嘴角翘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只是想给这出好戏,添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些罢了。”

她对着春喜吩咐:“去,把那几盆开得最好的宝珠茉莉给碎玉轩送去。告诉他们,就说是本宫给菀嫔娘娘解闷的。”

“是。”

看着春喜离去的背影,孙妙青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甄嬛,果郡王,蝴蝶……

这盘棋,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倒要看看,这加了料的戏,会唱成什么样。

***

敬妃跟着孙妙青回了春熙殿。

一进暖阁,瞧见那几大本堆在桌案上的账册,刚刚在路上被孙妙青说服的几分豪气,又泄了一半。

她愁眉不展地坐下,随手翻开一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得人头晕。

“这么多账目,咱们要从何查起?若是挨个去核对,只怕查到明年也查不完。”

孙妙青倒是不急,正指挥着宫人把暖炉的火拨旺,又换了新茶。

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乳茶走到敬妃身边,挨着她坐下,指尖在厚厚的账册封皮上轻轻敲了敲。

“姐姐别急,皇后把差事交给我们,就是想看咱们的本事。这账,不能一笔一笔地查,那是笨功夫,吃力不讨好。”

敬妃喝了口热茶,心绪稍安,好奇地问:“那依妹妹的意思?”

孙妙青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姐姐在宫中多年,您说,这宫里头,哪个地方的油水最少,最不惹人注意?”

敬妃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是……是尚寝局?专管铺设、洒扫的,都是些粗活,没什么捞头。”

“对,就是它。”

孙妙青赞许地点头,从一堆账册里精准地抽出了尚寝局那一本,摊开在敬妃面前。

“姐姐你看,咱们不跟那些肥得流油的部门硬碰硬,先从这最不起眼的地方下手。”

她纤长的手指点在账册上,说出了一句让敬妃目瞪口呆的话。

“这叫什么?这叫‘柿子专挑软的捏’。”

敬妃被她这句闻所未闻的大白话逗得一愣,随即也笑了,心里的郁气散了大半。

“你这丫头,话糙理不糙。”

“咱们先拿尚寝局开刀,把他们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一来,一能练手,二能立威。告诉底下那些人,咱们是动真格的,不是来走过场的。”

孙妙青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股让敬妃都感到兴奋的劲儿。

“等咱们把这块最不起眼的骨头啃下来,再去碰那些肥肉,谁还敢小瞧咱们?”

“到时候,是他们主动把账目送上来让我们看,还是等着我们亲自上门去查,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敬妃听得入了神,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慧嫔,脑子里装的东西,是她在这宫里几十年都没见过的。

孙妙青翻着账册,嘴里还在继续说。

“而且,尚寝局虽油水少,可它管着各宫的陈设用度,人来人往,消息最是灵通。”

她的声音在暖阁里清晰回响,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笃定。

“咱们查账是其次。”

“顺藤摸瓜,听听各宫的动静才是真。”

她说着,纤长的手指忽然停在了一页泛黄的纸上。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迹记录着各宫冬日里分发银霜炭的数量。

“姐姐,你瞧这儿。”

敬妃心头一紧,立刻凑了过去。

那一行小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碎玉轩,银霜炭,二十斤。

敬妃的眉头蹙起:“这有什么问题吗?菀嫔如今失宠,份例削减也是常事。”

“常事?”

孙妙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冷得像窗外的冰棱。

她的指尖在那个刺眼的“二十斤”上点了点,随即翻动书页,发出“哗啦”的轻响。

很快,她找到了翊坤宫的记录。

“翊坤宫,年妃娘娘,银霜炭,二百斤。”

她的动作没停,又翻到了长春宫。

“长春宫,齐妃娘娘,银霜炭,一百五十斤。”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景仁宫那一页,不再翻动。

“景仁宫,皇后娘娘,银霜炭,三百斤。”

一连串数字报出,暖阁内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

孙妙青终于抬起头,那双清亮的杏眼直直地看向敬妃,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姐姐,皇后娘娘素来标榜勤俭,这我知道。”

“可这宫里谁不知道,齐妃娘娘是个什么都爱往自己宫里划拉的性子?”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也更具穿透力。

“她那一百五十斤,怕不是有一半都‘孝敬’了景仁宫吧?”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敬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不是蠢人,立刻就明白了这数字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输送和皇后伪善的面具。

孙妙青没再说话。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账册上,落在那属于碎玉轩的“二十斤”上。

葱白的指甲,在那一行字上,重重地划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而尖锐的“刺啦”声。

“就从这儿,”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要将这深宫捅个窟窿的力量。

“撕开第一道口子。”

***

碎玉轩里,死气沉沉。

流珠在廊下来回踱步,脚下的砖石都快被她磨出火星了,嘴上的燎泡更是钻心地疼。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绝望吞噬时,春熙殿的春喜领着两个小太监,稳稳当当地抬着几盆花进来了。

那不是凡品。

雪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精雕细琢的玉器,在这萧瑟灰败的冬日里,硬生生绽放出一片清雅的生机。

馥郁的甜香霸道地冲散了殿内凝滞的冷寂,仿佛连光线都因此明亮了几分。

“这是我们主子的一点心意。”

春喜屈膝一福,笑意盈盈,声音清脆得恰到好处。

“主子说,这叫宝珠茉莉,其香能引蝶,特意让我们给菀嫔娘娘送来解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主子还说,让娘娘宽心,这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流珠又惊又喜,一时间竟忘了回话,还是崔槿汐从里间出来,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亲自指挥着人将花搬进了最暖和的耳房。

“是慧嫔娘娘送来的?”崔槿汐看着那几盆花,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是呢,姑姑。”流珠的声音压得极低,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慧嫔娘娘的话……奴婢听着,像是在点拨小主。”

崔槿汐点了点头,没再言语,只是端着那碗温热的燕窝粥,走到了妆台前。

甄嬛就那么坐着,身影映在菱花镜里,模糊得像一抹随时会散去的影子。

“小主,慧嫔娘娘送了茉莉花来,说是能引蝶。”

崔槿汐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您看,这宫里,也不全是落井下石的人。喝点东西吧,身子是自己的。”

那纤长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

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甄嬛没有看那碗粥。

她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暖房门口。

甜暖的香气萦绕鼻尖,是活物的气息。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到其中一朵开得最盛的花。

那份柔软和微凉的触感,竟像是一滴活水,滴进了枯死的井里。

孙妙青……

她为什么要帮我?

这念头只一闪,便被她自己决然地按了下去。

为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她深陷泥潭,以为再无出路时,有人从井口,递下了一架梯子。

她慢慢转过身,回到妆台前。

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燕窝粥,一勺,一勺,沉默而坚定地,尽数送进了嘴里。

崔槿汐和流珠屏住的呼吸,终于敢轻轻吐出。

她们的小主,活过来了。

***

夜色渐深,春熙殿里却灯火通明。

孙妙青正陪着塔斯哈在地毯上堆积木,小家伙玩得兴起,时不时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暖阁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一股寒气裹挟着龙涎香的味道涌了进来。

皇帝换下了明黄的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眉宇间的倦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孙妙青放下手里把玩的银剪,起身行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

“前朝那帮老头子,能把人的脑袋吵成两半。”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径直走到软榻边坐下。

他的视线落在桌案上那几摞厚厚的账册上,眉头锁得更紧了。

“朕把这堆东西交给你和敬妃,头疼吗?”

来了。

孙妙青心念一转,面上却绽开一个笑,带着几分无奈,又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皇上放心,臣妾正和敬妃姐姐一道,学着当个好管家呢。”

她坐到皇帝身边,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语气轻松得像在分享什么闺中趣事。

“就是有些数字,比臣妾的绣花针眼儿还密,看得人实在眼花。”

她话音一顿,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指尖在最底下那本半旧的账册上点了点。

“不过,臣妾倒是发现一个顶有趣的地方。”

“哦?”

皇帝呷了口茶,被勾起了些兴致。

“这永巷宫的用度,几十年如一日,账目做得平平整整,分毫不差。”

“臣妾想着,这管事太监,合该是咱们后宫勤俭节约的典范,定要好好赏他才是。”

孙妙青说这话时,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纯然的赞叹,好似真的只是在夸奖一个勤恳的奴才。

皇帝端着茶盏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侧过头,深深地看着孙妙青。

永巷宫?

一个关押罪奴的污秽之地。

一个后宫最被人遗忘的角落。

几十年的账目,分毫不差?

那不是典范。

那是天大的破绽!

他不是蠢人,一瞬间就想通了这“勤俭典范”底下,藏着怎样腥臭的勾当。

他原以为,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她们,她们少说也要手忙脚乱一阵子,焦头烂额地来向他诉苦。

没想到,这才第一天。

她就找到了线头。

而且,她没有直接告状,没有抱怨差事难办,而是用一种近乎“夸赞”的方式,将这根毒刺递到了他的眼前。

皇帝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抱着他儿子的女人。

她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眉眼弯弯,仿佛真的只是在分享一件趣闻。

可这趣闻,是一把磨得锃亮的刀,精准地捅向了后宫那块早已腐烂流脓的暗处。

“既是典范,”皇帝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决断,“那自然要叫来问问,也好叫六宫都学学。”

他声音平淡地朝殿外喊了一声。

“苏培盛。”

苏培盛像个影子般滑了进来,躬身候命。

“去,把管着永巷宫账目的奴才,给朕传来春熙殿。”

***

片刻之后,小卓子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压着嗓子禀报。

“主子,永巷宫掌事太监刘保,带到。”

皇帝身子微微后靠,整个人陷入了御座的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殿门方向。

孙妙青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这才开口,声音清冷。

“让他进来。”

一个穿着半旧青色总管太监服、身形微胖的中年太监低头碎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殿便“噗通”一声跪下,额头死死贴着冰凉的金砖。

“奴才刘保,叩见皇上、慧嫔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没让他起,也没说话。

他只是端起桌上的茶,用杯盖一遍遍刮着浮沫,那细微的“沙沙”声,像刀子在一下下刮着刘保的心。

孙妙青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刘保的脊梁骨上。

“刘保,本宫奉皇后娘娘之命,协理六宫,核查账目。”

“今日传你来,是想请教请教,你这永巷宫的账,是如何做到数十年如一日,分毫不差的?”

刘保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满是谄媚的委屈。

“回娘娘的话,不是奴才自夸,奴才在永巷宫当差二十年,向来是兢兢业业,克勤克俭!每一笔开销都亲自过目,绝不敢有半点浪费!这才……这才年年都能对得上账。”

他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个受了天大表扬的忠仆。

孙妙青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轻,像一片羽毛,落在这死寂的暖阁里,却让刘保的身子猛地一颤。

“刘总管真是辛苦了。”

孙妙青的语气温和得像在拉家常。

“本宫初掌庶务,许多地方不懂,倒真要向你请教。”

她从那堆账册里,抽出永巷宫那本,翻开一页。

“就说这药材,本宫瞧着,每月领用的都是两斤黄连,五钱甘草,一两当归,从未变过。”

“本宫就好奇了,莫非永巷宫的风水格外养人,关进去的罪奴们连生病都生得一模一样,开的药方都无需更改分毫?”

刘保额角的汗珠,瞬间凝结,然后滚落。

“回……回娘娘,这……这是常备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哦?常备药材?”

孙妙青的语气依旧温和。

“那这炭火呢?本宫瞧着,无论冬夏,每月领用的都是五十斤黑炭。”

“夏天也用这么多炭,是怕永巷宫里太潮湿,给犯错的宫人熏屋子去晦气吗?”

这话问得刁钻,刘保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支吾了半天,忽然重重磕了个头:“娘娘明鉴!是奴才糊涂!奴才想着宫中用度紧张,便想着把夏日里用不完的炭火,挪到冬日里用,如此便能省下一笔开销!奴才对天发誓,绝无半点私心啊!”

这番话,竟是将贪污说成了节俭。

皇帝的指节在桌案上轻轻叩了叩,眼神愈发冷了。

这老奴才,当真滑不留手。

孙妙青却又笑了。

“刘总管,你真是个妙人。”

她将手里的账册合上。

“本宫原先还想,永巷宫人来人往,有新关进去的,也有病死的,人数月月不同,这吃穿用度却能纹丝不动,刘总管当真是神机妙算。”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再无半分笑意。

“可本宫昨日特意问苏总管要了一份永巷宫这些年的出入记录。”

“怎么上面记着,去年腊月病死了三个宫女,今年开春又新关进去一个答应,这人数明明变了!”

“刘总管,你那省下来的开销,是进了你自己的腰包,还是孝敬了哪位主子啊?”

“小卓子。”孙妙青淡淡地吩咐。

小卓子立刻上前。

他将一卷卷宗“啪”地一声,狠狠摔在了刘保面前!

那上面,朱笔记录的出入人名和日期,触目惊心。

刘保看着那份卷宗,像看到了催命的阎王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厚重的官服,散发出一股酸臭。

他完了。

这位慧嫔娘娘,看着言笑晏晏,手段却如此狠绝。

她竟是早就把证据都捏在了手里!

方才那一番问话,不过是戏耍!

“奴才……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刘保再也撑不住,头磕得像捣蒜,金砖上很快见了血印。

“饶命?”

皇帝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还有脸求饶?”

“说!这些年你贪了多少?都用在了何处?还有谁跟你是一伙的?”

刘保哭嚎着,却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奴才该死”。

孙妙青看他这副滚刀肉的样子,也不再逼问,只对小卓子递了个眼色。

小卓子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揪住刘保的后衣领,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他上半身拽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只说了几个字。

“刘总管。”

“您那位‘表侄女’,还有那个刚满周岁的‘小外甥’……”

“娘娘问,他们可还安好?”

刘保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

小卓子松开手,满脸嫌恶地退到一旁。

刘保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过了许久,才用一种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声音开了口。

“奴才……招了。”

“奴才贪墨的银子,大头……大头都孝敬给了内务府负责采买的赵财海总管了。”

“奴才只是……只是喝了点汤……”

赵财海?

皇帝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孙妙青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停。

内务府的赵总管。

她记得,是齐妃母家拐了十八道弯的远房亲戚。

果然,拔出萝卜带出泥。

她要的,就是这根泥。

“赵财海让你这么做的?”孙妙青追问。

“是……是赵总管提点的。”刘保的声音抖得像秋日的落叶,为了活命,他把同伙卖了个底朝天,“他说,永巷宫是没人注意的犄角旮旯,最是安全。”

“每月多报的份例,由他采买时做平账目,得来的银子,他七我三……”

他说到这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垂死挣扎的疯狂。

“娘娘!皇上!赵总管他还说……他还说,景仁宫的炭,也是这么来的!”

话音落下,暖阁内死一般沉寂。

***

景仁宫。

皇后正捏着眉心,听剪秋低声回报。

“……那刘保被带进春熙殿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堵着嘴拖去了慎刑司。”

“奴婢打听了,说是慧嫔娘娘从永巷宫的账目里,查出了天大的亏空。”

“啪嗒。”

一声脆响。

皇后腕上那串盘了多年的蜜蜡佛珠,应声而断。

十八颗圆润的珠子,滚落一地,在寂静的宫殿里发出清脆又刺耳的撞击声。

“慧嫔……”

皇后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耳语,却让剪秋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本宫倒是亲手为自己,养出了一只好爪牙。”

她没说小瞧了她,而是用了一个更具掌控意味的词,仿佛孙妙青本该是她的狗,如今却反咬一口。

剪秋慌忙跪下收拾珠子,声音发颤:“娘娘息怒,不过是个管着冷宫的奴才,掀不起大浪。想必她查到赵财海,已是极限,不敢再往下深究了。”

“不敢?”

皇后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那声音像是冬日湖面最薄的那层冰,碎了。

“你看她那副步步为营的样子,像是会收手的人吗?”

“她不是在查账,她是在磨刀!”

“磨给本宫看的刀!”

她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那张端庄的面容上,阴云密布。

“齐妃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己惹了一身腥,还把烂摊子甩到本宫这里!”

剪秋将捡好的佛珠用帕子包起,捧在手心,连呼吸都忘了。

皇后骤然停步,目光阴狠地望向春熙殿的方向。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去。”

“让齐妃日日抄写《女则》百遍。”

“什么时候,她那个猪脑子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什么时候再出来!”

***

春熙殿里,刘保被拖走后留下的那股酸臭汗味,很快被清雅的茉莉花香取代。

皇帝端着茶盏,久久未语。

他抬眼看向孙妙青,眼神深不见底。

“赵财海是齐妃的远亲,此事若深究,必然会牵扯到三阿哥,你怕不怕惹火烧身?”

这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孙妙青却仿佛没听出其中的深意。

她站起身,走到皇帝身后,伸手为他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动作轻柔,语气更柔。

“臣妾怕。”

她坦然承认,让皇帝微微一怔。

“臣妾怕底下奴才阳奉阴违,蛀空了皇上的内帑,让皇上为这些琐事烦心。”

“臣妾更怕,三阿哥身边有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亲戚,万一将来带坏了皇子,那才是国之祸患。”

她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皇帝的耳廓,带着茉莉的甜香。

“所以,臣妾觉得,此事无关齐妃,更无关三阿哥。”

“这只是一个叫赵财海的奴才,仗着主子作威作福,贪赃枉法。”

“咱们要查的,也只是这个奴才,和这本账。”

“如此,既能肃清内宫,又能全了皇上爱护皇子之心,皇上觉得呢?”

一番话,把烫手的山芋变成了忠心护主的功劳。

她把选择权和最高尚的动机,都稳稳地放在了皇帝手里。

皇帝闭着眼,享受着她的按捏,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他握住她的手,拉到身前,轻轻拍了拍。

“就依你。”

孙妙青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她转头,对小卓子吩咐道:

“去内务府传个话,不必指名道姓。”

“就说本宫奉皇上之命核查账目,发现各宫冬日取暖的银霜炭数目,与往年出入颇大。”

“明日午后,本宫会在春熙殿,请各司管事都过来,一笔一笔地对清楚。”

她特意加重了“各司管事”和“一笔一笔”这几个字。

小卓子心领神会,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孙妙青,忽然觉得,他这位慧嫔,不是在钓鱼。

她这是直接往鱼塘里,扔下了一张网。

谁心里有鬼,谁就会第一个跳出水面。

这一招,狠,也妙。

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皇帝早已醒了,却没有起身,只侧卧着,用手指卷着孙妙青散落的一缕长发。

帐内的暖香混着女子身上清甜的体乳香气,让人格外安心。

孙妙青长睫微颤,缓缓睁开眼,正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她也不害羞,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皇上醒了?臣妾还以为,您一早就走了呢。”

话里带着三分埋怨,七分娇憨。

皇帝失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里是散不去的疲惫:“还不是前朝事情太太多,告一段落不就来看你了。”

“可不是,您再不来,臣妾都快成望夫石了。”孙妙青在他胸口画着圈,嘴上抱怨,眼底却全是笑意,“幸好,臣妾还有塔斯哈陪着。”

提到儿子,她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说起塔斯哈,皇上您是没瞧见,安姐姐如今比臣妾这个亲额娘还上心。咱们塔斯哈身上穿的虎头小衣,脚上踩的软底小鞋,全是安姐姐一针一线做的。针脚细得哟,臣妾看着都自愧不如。”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皇帝,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臣妾都跟她说,她这是把想自个儿孩子的心思,全搁咱们塔斯哈身上了。”

皇帝“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她有心了。”

“宫里有心的姐姐多着呢。”孙妙青顺势接话,“敬妃姐姐也是,一得了空就往四阿哥那儿跑,嘘寒问暖的,比对自个儿还上心。这宫里的姐姐们啊,心里都空落落的,就盼着有个依靠。”

她说着,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羡慕。

“前儿个,臣妾远远瞧见曹贵人抱着温宜公主,那小脸蛋儿粉嘟嘟的,跟个玉雪娃娃似的,冲着人一笑,真是让人心都化了。”

孙妙青抬起头,一双杏眼在晨光里水汪汪的,直直地望进皇帝心里。

“皇上,臣妾也想要个公主。”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一个像温宜那么可爱的女儿。臣妾不求她多可爱,只要她能健健康康的。将来陪着塔斯哈,兄妹俩也有个伴儿,多好。”

皇帝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那笑声在胸腔里震动:“你呀,刚给朕生了个搅得六宫不安的臭小子,这就又惦记上女儿了。”

他嘴上说着“贪心”,手上的力道却满是宠溺。

“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孙妙青也不辩解,只把脸埋进他怀里,闷闷地笑。

皇帝由她闹了一阵,才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朕该去上朝了。你既协理六宫,也别太累着自己。那本账,慢慢看,不着急。”

嘴上说着不着急,可孙妙青知道,昨天那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送走了皇帝,孙妙青脸上的娇憨瞬间褪去。

春喜端着温水进来伺候,低声道:“主子,小卓子方才递了话进来,内务府的赵总管,说今儿一早要求见您,给您请安呢。”

孙妙青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唇角挑起一抹冷意。

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告诉他,本宫今日乏了,要陪六阿哥,不见客。”

她将帕子扔回盆里,溅起一串水花。

“让他等着。”

她倒要看看,这鱼塘里的鱼,能憋气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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