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兰年轻的时候是纺织厂的女工,技术好,厂里评过先进。后来嫁给了同厂的工人王强,也就是王建军的父亲。王强死得早,三十多年前在一次车间事故中去世了,机器砸断了腿,没抢救过来。
林秀兰一个人拉扯着王建军长大,没再改嫁。她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厂里的人都说她有点古怪,尤其是每年槐花开的时候,她都会请假几天,一个人出去,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一身槐花香,包里还装着些晒干的槐花。
我小时候问过她,她说去看一个老朋友。王建军皱着眉。
但我问她是哪个朋友,住在哪里,她就不说了,只说等我长大了就知道。可直到她病倒,也没告诉我。她生病的时候,总念叨着槐花开了,有时候还抓着我的手说等不到了,我问她等谁,她就摇头,眼泪往下掉。
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珍惜的东西?或者藏起来的东西?我想起那张信纸和槐树上的刻痕。
王建军想了想,起身走进卧室,过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旧木箱,木头箱子上着锁,锁是黄铜的,已经氧化发黑。这是我妈藏在床底下的箱子,她从来不让我碰,说里面是她的宝贝。
他把箱子放在茶几上,她走后我才打开的,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都是些旧衣服、旧照片,还有......槐花。
他打开箱子,里面铺着一块蓝色的布,上面放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工装,还有一沓照片,大多是黑白的,有林秀兰和王强的合影,还有一些厂里的集体照。
箱子底下有个布包,打开一看,是满满一包晒干的槐花,黄褐色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和停尸房里的味道一样。布包旁边还有一沓信,信封上都没写地址,邮票也没贴,显然没寄出去过。
我拿起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两个字,字迹娟秀,和那张信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明?这就是她等的人?
王建军点点头:我也是刚发现这些信,里面写的都是些家常话,说厂里的事,说我小时候的事,说家里的槐花又开了......但没写寄给谁,只写着。我问过厂里的老邻居,他们说我妈年轻时确实有个关系好的男同事,叫李明,和我妈是一个车间的,后来不知道为啥突然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李明?我心里一动,想起槐树上的刻痕,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清楚,我妈从来不提。王建军拿起一张集体照,指着后排一个年轻男人,你看,这个就是李明,站在我妈旁边的那个。
照片上的李明穿着工装,个子很高,眉眼清秀,嘴角带着笑意,和林秀兰挨得很近,肩膀几乎靠在一起。两个人都很年轻,眼里有光,像春日里的槐花,鲜活又明亮。
我看着照片,突然觉得林秀兰等待的执念,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面一定有很深的情感。
离开王建军家,我手里拿着那沓未寄出的信,心里沉甸甸的。信里的内容很平淡,却藏着浓浓的牵挂:今天车间的机器坏了,你修机器的样子真好看小建军长牙了,会叫人了,你要是在肯定喜欢他今年的槐花开得特别好,我晒了些槐花干,等你回来泡水喝......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1987年4月14日,就是那张信纸的前一天,信的末尾写着:明天我去老地方等你,带着你爱吃的槐花糕,这次你一定要来。
我突然明白,那张1987年的信纸,就是这封信的草稿,或者是没送出去的信。李明在1987年4月15日没去赴约,林秀兰就等了他一辈子,从青丝等到白发,从鲜活等到凋零。
我决定去查李明的下落。王建军说李明是纺织厂的职工,我去了市档案馆,想查一下三十多年前纺织厂的资料。档案馆的老陈是我的老朋友,退休前在民政局工作,帮我查过不少老档案。
听说我要查旧档案,他笑着说:你这入殓师,还管起闲事来了?不过这档子事,帮逝者了心愿,积德。
我们在堆积如山的旧档案里翻了半天,档案柜发出吱呀的响声,灰尘呛得人直咳嗽。终于找到了1980年代纺织厂的职工名单和人事档案。果然有李明这个名字,男,1950年出生,1972年进厂,1987年离职。
离职原因那一栏写着自动离职,去向不明,档案里还有一张登记表,籍贯写的是郊区李家庄,父母一栏写着。
1987年?正好是这些信的年份。我心里一紧,有没有他的家庭住址?或者亲属信息?
老陈查了半天,摇了摇头:那时候的档案不全,只有个籍贯,李家庄。你看,这还有份处分决定,1987年4月的,说李明挪用公款,还和女工发生争执,造成女工受伤,厂里决定开除他,可等处分下来,人已经跑了。
挪用公款?伤了女工?我愣住了,这和信里的温情完全对不上,受伤的女工是谁?
老陈翻了翻档案,指着一份事故记录:李娟,也是纺织厂的女工,和李明一个车间的,说是被李明推下楼梯,摔断了腿。
从档案馆出来,我心里乱得很。如果李明真的是个罪犯,卷款潜逃,还伤了人,林秀兰为什么还要等他?信里的温情和牵挂是假的吗?那个被推下楼梯的李娟,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林秀兰的等待,到底是执念,还是另有隐情?
我决定去李家庄看看。李家庄离市区有四十多公里,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村子不大,村口有几棵老槐树,树干比殡仪馆的还粗,枝繁叶茂,雪白的槐花挂满枝头,香味飘得很远,甜得让人头晕。
村口有几个老人在晒太阳,抽着旱烟,下着象棋,看到我这个陌生人,都好奇地打量。
我找了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人打听李明的事。老人穿着蓝布褂子,手里拄着拐杖,耳朵有点背,我大声说了几遍,他才听清。
李明?老人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抽了口烟,哦,你说的是李家的二小子吧?早就不在村里了。
他去哪了?
不知道,跑了。老人叹了口气,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三十多年前跑的,说是犯了事儿。那时候他在城里纺织厂上班,听说卷了厂里的钱,还把一个女工推下了楼梯,女工摔断了腿,他就跑了,再也没回来过。他爹妈气病了,没过几年就都走了,家里的老房子也塌了,现在就剩一片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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