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来看我的时候,看到我过得很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妈妈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真好,薇薇长大了,懂事了。”
大学的梧桐叶黄了又落,我在图书馆的窗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字迹被晒得微微发烫,可我握着笔的手却冰凉。笔记本上写着“张明”两个字,笔尖在纸页上反复划动,将那两个字涂成了一团模糊的黑。
已经两年了。
我按时吃药,定期去见李医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甚至能和新认识的室友笑着分享早餐。
她们说我温柔又安静,没人知道我枕头下藏着一把磨得光滑的小刀——不是为了伤害谁,只是每次摸到刀柄的冰凉,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确认那些血腥的记忆不是一场噩梦。
李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基本缓解,幻觉完全消失,认知功能恢复正常”。他建议我减少药量,甚至可以停止治疗。可只有我知道,那些被药物压下去的记忆,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每个深夜破土而出。
我总会梦到那条小巷。李浩的尸体靠在墙上,眼睛瞪得滚圆,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色的血顺着墙根蜿蜒,像一条扭动的蛇。
我站在巷口,看着林玥蹲在尸体旁,用指甲挑起一块带血的皮肉,转过头对我笑,牙齿上沾着暗红的血渍:“姐姐,他不吵了。”
又或者是图书馆的仓库。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张明倒在书架旁,怀里还抱着那本他推荐给我的画册。他的喉咙被撕开了,鲜血染红了画册里的雪山,原本洁白的积雪变成了刺目的红。
林玥站在他身边,白色连衣裙浸在血里,像一朵盛开的罂粟,她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嫉妒的疯狂:“姐姐,他再也不能抢你了。”
每次从梦里惊醒,我都会浑身冷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喘不过气。我会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反复洗手,用肥皂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发红发疼。
可指尖似乎永远残留着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那是李浩的血,是张明的血,是被林玥掐住脖子时,我自己喉咙里涌上的铁锈味。
我开始分不清,那些杀戮到底是林玥的“幻觉”,还是我自己的“失控”。
李医生说,林玥的暴力是我“内心矛盾的投射”,可我总在怀疑:如果那些幻觉是我创造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潜意识里其实渴望那些杀戮?
是不是我恨李浩的嘲讽,恨张明的“温暖”——恨他让我差点忘记林玥,所以才“让”林玥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像毒藤,缠得我喘不过气。
周末回家时,我在旧书堆里翻到了一张泛黄的报纸。是两年前小城的晚报,头版标题是“图书馆管理员遇害案告破,凶手系流浪精神病患”。
报纸上配着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被警察押着,头埋得很低。报道说他“有严重精神病史,案发后在现场遗留指纹,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整整一个小时。手指抚过报纸上“供认不讳”四个字,纸页的纹路硌得指尖发麻。
真的是他吗?可我明明记得,张明尸体旁的地板上,有一串浅浅的、只有孩童脚印大小的血痕——那是林玥的脚印,她那天穿着我送给她的小红鞋,鞋尖沾着血。
可警察的卷宗里没有这串脚印。李医生说那是我“创伤记忆的虚构”,是大脑为了合理化罪恶感创造的细节。
我把报纸藏进床底的铁盒里,盒子里还有李浩案的剪报、邻居家橘猫的项圈、林玥那件沾着“血迹”的白色连衣裙(其实只是我后来买的同款,真正的裙子早被妈妈扔掉了)。
这些东西像一块块拼图,拼出一个我不敢面对的真相:或许从始至终,举起屠刀的不是“林玥”,而是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新的梦。梦里没有李浩,没有张明,只有我和林玥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穿着干净的白裙子,裙摆上的梧桐叶新鲜得发亮。
“姐姐,是你杀了他们,对不对?”她歪着头笑,梨涡里盛着阳光,“你只是不敢承认,才把一切推给我。”
我猛地从梦里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的月光惨白,照在对面的墙上,像一道长长的刀痕。
我摸出枕头下的小刀,刀尖抵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可我不敢用力。我连承认罪恶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敢结束这苟活的日子?
深秋的雨下了整整一周,把城市浇得透湿。我撑着伞走过街角的警察局时,脚步突然顿住。玻璃门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几个穿警服的人正低头说着什么,桌上的热水壶冒着白汽,一切都平和得像一幅画。
可我却闻到了血腥味。
是李浩巷口的铁锈味,是张明仓库里的霉味混着血味,是橘猫尸体旁的青草腥气。这些味道顺着雨丝钻进鼻腔,在喉咙里结成痂,让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伞柄被我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
我站在雨里,看着警察局的门,像站在悬崖边。
这两年,我像个小偷,偷了本该属于死者的安宁,偷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忏悔。我假装痊愈,假装遗忘,假装那些生命的逝去与我无关。
可每当夜深人静,那些死者的眼睛就会在黑暗里盯着我,他们的血顺着墙缝渗出来,漫过我的脚踝,将我拖向深渊。
李医生说:“真正的救赎不是遗忘,是正视。”可正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承认自己的懦弱,承认自己的纵容,承认那些鲜活的生命确实因我而死。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我想起张明递给我画册时的笑容,他说:“你看这雪山,干净得像从来没被污染过。”
我想起李浩被撞掉的书本,他骂我“疯子”时眼里的恶意,可那恶意背后,也是一个父母疼爱的少年。我甚至想起邻居家的橘猫,它总在午后趴在我院子的石阶上,晒太阳时会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他们都不该那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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