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的浪潮持续了三天三夜,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不是喜悦耗尽,而是极致的情绪宣泄之后,是更深沉的疲惫和面对现实的清醒。瓦砾需要清理,伤口需要愈合,未来需要规划。
但在正式开启重建篇章之前,还有一个程序必须完成——一场正式的受降仪式。
这不仅仅是象征性的。对于残存的基地幸存者而言,他们需要一个有形的、庄重的节点,来确认噩梦的终结,来告慰逝去的英灵,也来正式面对那些带来灾难的“始作俑者”——即便这些“始作俑者”此刻大多神情茫然,如同被拔掉电源的机器。
仪式的地点,选在了基地外围一片相对开阔、曾被用作临时炮兵阵地的平地上。土地依然焦黑,散落着弹壳和未清理干净的金属碎片,但已经被工兵紧急平整过。一侧,临时搭建起一个简朴的主席台,背景是并排悬挂的、略显破损的沿海基地战旗和崭新的东北光复军旗帜。另一侧,则划出了一片区域,用简易的绳索和士兵隔开,作为观礼区,此刻已经挤满了基地的幸存者和部分光复军士兵代表。他们的表情肃穆,眼神复杂,仇恨、悲伤、释然、探究……种种情绪交织。
而在主席台正前方,一片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则是今天仪式的另一群主角——大约三百名“新纪元”战俘的代表。他们按照要求,换上了统一的灰色囚服,排成勉强算得上整齐的方阵,低垂着头,大多数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麻木和服从。凯因少校站在方阵的最前排,身姿笔挺,即便穿着囚服,也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纪律性,只是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份困惑似乎更深了。
赵铁山将军、苏木晴,以及几位双方的高级军官,端坐在主席台上。气氛庄重而压抑。
仪式按照预定的流程进行。赵铁山将军代表人类抵抗力量,宣读了接受投降的正式文告,重申了战俘处理的基本准则。他的声音浑厚有力,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随后,按照惯例,应由投降方的最高代表上前,签署投降书,并象征性地交出佩剑(如果他们还有的话)。
凯因少校在两名光复军士兵的“陪同”下,迈着标准的步伐,走向主席台。他的动作精确,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执行另一项任务指令。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主席台台阶的那一刻——
“等等!”
一个苍老而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观礼人群中猛然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人群中,颤巍巍地站起一位老人。他年纪极大,背佝偻得厉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式军装(并非末世后的制式),胸前挂着一排早已失去光泽的勋章。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根磨得光滑的藤木拐杖。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睛浑浊,但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是杨老。基地里最年长的幸存者之一,据说在末世前就是一位经历过真正战争的老兵,儿子、儿媳、孙子都在最初的尸潮中丧生,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靠着惊人的毅力和对往昔岁月的记忆活到现在。平日里他沉默寡言,几乎被人遗忘在角落。
赵铁山眉头微皱,看向苏木晴。苏木晴轻轻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杨老爹,您……”一位基地的基层军官试图劝阻。
杨老却用拐杖重重地顿了顿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他不再看那位军官,而是将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在了凯因少校,以及他身后那一片穿着灰色囚服的战俘方阵上。
“投降书?交剑?”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寂静的场地上,“就这么完了?这些铁罐头……这些坐着会飞的铁房子来的……高高在上的‘天兵天将’……他们来了,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毁了我们的家,把这片土地变成炼狱!然后,他们的铁房子自己炸了,他们没辙了,举起手说‘我们投降’……我们就要按规矩,跟他们握手,签字,然后请他们去营房里吃饭睡觉?!”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饱含着最质朴、最强烈的愤怒与痛苦,瞬间点燃了在场许多幸存者心底压抑的火焰。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啜泣和愤怒的低语。
凯因少校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平静地看着激动的老人。他的逻辑核心快速分析着:目标个体,高龄,情绪激动,言论具有煽动性,内容基于情感诉求而非法律或效率原则,可能对仪式进程构成干扰。
赵铁山站了起来,沉声道:“老人家,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战争已经结束,我们必须……”
“结束?!”杨老猛地转头,看向赵铁山,浑浊的老眼竟迸发出逼人的锐气,“将军!仗是打完了,可账还没算清!他们的头子可能死了,可这些……”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战俘方阵,“这些动手的、开枪的、放火的……他们就在这里!他们身上,沾着我们孩子的血!”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震撼全场的话:
“不能就这么算了!要审判!要让所有人都看着!看着这些带来死亡和毁灭的家伙,得到应有的下场!不是枪毙!那太便宜他们!要让他们……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耻辱!什么叫……赤身裸体,一无所有!”
赤身裸体?!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连赵铁山都愣住了。
苏木晴猛地捂住了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又变成一种深切的悲哀。她明白了老人的意思。那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肉体暴露,而是一种象征——剥去他们那身代表科技与力量、带来傲慢与毁灭的“外壳”(无论是动力装甲还是那身制服),将他们最本质的、与人类无异的脆弱形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所有被他们伤害过的人面前!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裸奔”,一种对侵略者威严最彻底的践踏和最极致的羞辱!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觉得老人说得对,血债必须血偿,尤其是这种形式的“血债”;有人觉得太过激,有违人道;更多人则是茫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冲击得不知所措。
凯因少校的处理器高速运转着。他分析着“赤身裸体”这个词汇的多重隐喻,试图理解其在不同文化语境(尤其是遭受创伤的群体中)可能引发的心理效应。羞辱,公开羞辱,作为一种惩罚和威慑手段,在历史上并不罕见。但其效率和对后续秩序重建的影响,需要复杂评估。他注意到,人类指挥官们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决策困难。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探究意味的声音,通过凯因少校身上未被完全解除的、基础的发声装置(模拟人类声带)传了出来,虽然音量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现场的骚动:
“我方投降代表,凯因,请求发言。”
所有人都看向他。
赵铁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凯因少校转向激动不已的杨老,用他那平板的、缺乏起伏的语调说道:“根据您的提议,公开的羞辱性仪式,作为对‘新纪元’军事单位过往行为的‘审判’与‘惩罚’。此提议,基于情感诉求与象征意义,而非国际公约或效率原则。”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主席台,扫过愤怒的人群,最后落回杨老身上。
“如果此仪式,被判定为有助于平息幸存者群体的负面情绪熵增,促进社会心理创伤愈合,并建立符合你们价值观的‘正义’认知,从而提升战后管理效率与稳定性……”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么,在确保基本生存需求与最低限度尊严的前提下,我方投降人员,可以接受作为‘特殊观礼团’,配合完成此项……仪式流程。”
他微微颔首,补充道:“前提是,流程需明确、可控,且不会导致不可逆的生理或心理伤害。数据表明,过度非理性的羞辱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对抗反应,降低后续整合可能性。”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战俘……同意被羞辱?还一本正经地讨论流程和效率?
杨老举着拐杖,僵在那里,脸上的愤怒都凝固了,变成了彻底的茫然和……一丝荒诞。他拼尽余生怒火提出的、带着血泪的控诉与惩罚,竟然被对方用讨论实验流程般的语气“接受”了?
赵铁山和苏木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动与一丝寒意。这些“新纪元”的士兵,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果然与人类截然不同。耻辱、尊严这些概念,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可以量化、可以权衡的“变量”。
而战俘方阵中,一些士兵的脸上也露出了细微的波动,那并非反抗或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困惑——对自身处境,对指挥官的决定,对人类行为的无法理解。
特殊的“观礼团”……即将见证,并亲身参与一场由他们自己“同意”的、史无前例的“审判”仪式。
这受降仪式,注定不会平静落幕。一股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氛,开始在场地上空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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