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景仁宫推心置腹的深谈后,林清玥的心境悄然发生了变化。穿越至今已一年有余,她曾只想在这深宫之中保全自身,寻一隅安宁。但齐珩的信任、他身为帝王却处处受制的无奈,以及那份她已无法忽视、日渐滋长的情愫,都让她无法再置身事外。
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他的不易。慕容家族,如同盘踞在这皇朝巨树上的庞大藤蔓,借由两位皇后——先皇后慕容晓与当今皇后慕容婉如——的纽带,将根系深深扎入朝堂与地方的土壤,汲取着帝国的养分,甚至开始遮蔽皇权本身的阳光。齐珩空有明君之志,却被“国库空虚”这四个字捆住了手脚,寸步难行。
她知道齐珩已在暗中行动,启用少数几位绝对可靠的心腹,尝试推行“开源节流”之策。但开垦荒地需要种子、农具、人力,每一项都需要真金白银。看着他每日下朝后,即便来到景仁宫,眉宇间也时常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郁,林清玥便觉心中揪紧。
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见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知识与效率,她不信自己想不出办法,为他在绝境中撕开一道口子。既然大的国策推行艰难,那她便从小的、从身边做起,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财富。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坚定——她要建立一个秘密的加工厂。
这一日,她以整顿宫务、清点用度为名,屏退了左右,只将最为核心的几名心腹召至景仁宫内殿。他们是:沉稳老练、掌管内院的钱妈妈;刘嬷嬷;小良子;主要负责宫内跑腿传话的小太监小顺子;以及忠心不二的贴身宫女秀珠与小荷。
几人见林清玥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皆屏息静气,垂首待命。
林清玥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是在这深宫之中,她最能倚仗的力量。
“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且需绝对保密的事情,要交由你们去办。”林清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关乎本宫,亦关乎皇上,更关乎我大齐的未来。但在此事成功之前,绝不可泄露半分,否则,我等皆有灭顶之祸。”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低应:“但凭娘娘吩咐,万死不辞!”
“好。”林清玥点头,开始部署,“本宫欲在景仁宫内,寻一处僻静所在,设立一个……工坊。用以制作一些市面上未曾有过的新奇物件。”
她顿了顿,继续道:“本宫看中了西边那处挨着高墙的偏殿,那里位置偏僻,少有人至,院墙高耸,便于隔绝内外。稍加改造,便可使用。”
接着,她开始分派任务,条理清晰,显然已深思熟虑。
“刘嬷嬷,”她看向刘嬷嬷,“你心思缜密,工坊设立后,由你总领内部事务,负责原料的登记、保管与分发,并监督制作过程中的规矩,确保井然有序,不得有丝毫错漏。”
刘嬷嬷立刻躬身:“老奴领命,定不负娘娘重托。”
“小良子,”她又看向机灵的小良子,“你熟悉宫外市井。工坊所需的一些基础原料,如些常见的油脂、花草、碱、布料等,由你负责,通过可靠渠道,分散、隐秘地采购入宫,务必小心,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尤其是……坤宁宫那边的。”
小良子神色一正:“奴才明白,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小荷,”林清玥看向自己活泼却细心的贴身宫女,“你手巧,学东西快。工坊具体的制作环节,由你主要负责,带领挑选出的可靠人手,严格按照本宫给的方子和步骤进行。记住,每一步都需精准。”
小荷激动又紧张,用力点头:“娘娘放心,小荷一定用心学,用心做!”
这样的安排,意在将采购、管理、生产三个关键环节分离,由不同的人负责,且让他们互不知晓完整的流程和最终的成品究竟是什么,最大程度地保守秘密。
然后,她看向剩下的三人——小顺子、秀珠和钱妈妈。
“至于你们三人,本宫另有安排。”林清玥的目光变得深邃,“小顺子,你暂时继续如常在宫内走动,留意各宫动向,特别是坤宁宫和与慕容家往来密切的妃嫔处的消息,若有异常,立刻来报,尤其皇后的眼线富贵,要随时盯紧。
钱妈妈,你继续做内院管事妈妈,同时监督好府里的每一个人。
至于秀珠,暂时还是贴身照顾,过几日我在行安排!
她特别强调,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小顺子、秀珠和钱妈妈身上,语气凝重:“尤其是你们三人所负责之事,看似与工坊无关,实则是保障工坊能否安然存在的关键屏障。切记,守口如瓶,行事谨慎。”
最后,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容违逆的坚决:“还有一点,此事,暂且不能让皇上得知。”
众人皆是一愣,面露不解。娘娘所做一切不都是为了帮助皇上吗?为何要隐瞒?
林清玥看出他们的疑惑,解释道:“皇上为国事操劳已极,此事成败未知,本宫不想让他空怀期望,更不愿在事成之前,因任何可能的疏漏而牵连于他。待我们真正做出成效,能为他分忧之时,再禀明不迟。你们,可明白?”
众人恍然,心中对皇贵妃的深谋远虑和体贴圣心更为感佩,齐声应道:“奴才\/奴婢明白!”
“好,那便各自依计行事。记住,从此刻起,景仁宫西偏殿即为禁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林清玥挥了挥手,众人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内心却都因这神秘而重大的任务激荡不已。
很快,在钱妈妈和刘嬷嬷的严密安排下,景仁宫西偏殿开始了悄无声息的改造。高高的院墙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精选出的几名身世清白、家人受控、绝对忠诚的粗使宫人和小太监被秘密调入,在刘嬷嬷和小荷的带领下,开始学习处理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原料,按照林清玥给出的、写满现代化学公式和工艺步骤的绢帛,尝试制作第一批产品——
景仁宫外,依旧是一片风和日丽,妃嫔们依旧在为自己的前程算计着。而被禁足的坤宁宫内,慕容婉如摔碎了一套又一套瓷器,诅咒着林清玥,却不知,一场针对她家族根基的暗流,已在她最憎恨的敌人的宫苑深处,悄然开始涌动。林清玥站在正殿的窗边,望着西偏殿的方向,目光沉静而坚定。这条路上布满荆棘,但她已决心走下去。为了他,也为了自己在这异世,能真正掌握一些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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