峪关战事因那笔神秘的“义商”捐献而暂时稳住,消息传回京城,齐珩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稍稍落下。他虽不知林清玥具体用了何种方法,但那笔及时送达、解了燃眉之急的款项,无疑给了他巨大的底气,也让他看清了一条绕过慕容家掣肘的隐秘路径。
他没有再去追问林清玥,有些事,心照不宣反而是最好的保护。他将这份感激与震撼深藏心底,转化为更为冷静和锐利的政治智慧。慕容峰以为掐住了国库的咽喉便能让他屈服,如今,他偏要借力打力,在这僵局中撕开一道口子。
再次临朝,齐珩的神色已不复之前的焦灼与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与掌控感。
“众卿,北境峪关军报。”齐珩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幸赖李振武将军及麾下将士用命,凭借天险,暂阻戎狄兵锋。然,戎狄未退,险情未除。李将军呈报,守城器械损耗巨大,箭矢、滚木礌石亟待补充,伤兵亦需药品救治。此事,关乎北疆安危,关乎数千将士性命,刻不容缓。”
他目光扫过殿下群臣,最后落在慕容峰身上:“慕容爱卿,日前你忧心国库,主张议和。如今前线将士浴血,暂稳局势,若因后勤不继而功亏一篑,这责任,朕担不起,你……担得起吗?”
慕容峰眉头微蹙,出列道:“陛下,守土卫国,臣等义不容辞。然国库空虚乃实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知陛下欲从何处筹措这批军械物资款项?”
他心中盘算,皇帝即便得了些不明来路的捐助,也绝不可能支撑大规模长期作战,更别提还有南方赈灾的窟窿要填。他等着齐珩再次陷入无钱可用的窘境。
然而,齐珩的回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慕容爱卿所言极是,国库艰难,朕深知。”齐珩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体谅”,“然大齐立国,靠的不仅是府库银钱,更是天下臣民之心。日前,朕心忧边关,夜不能寐。或许感召上天,竟有北地无名义商,感念将士辛劳,慷慨解囊,捐献白银三十万两,已秘密送至峪关李将军手中!”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三十万两!这绝非小数目!足以支撑峪关守军数月之用,并能补充大量军械!更重要的是,这笔钱绕开了户部,直接送到了皇帝心腹将领手中!
慕容峰瞳孔骤缩,心中惊疑不定。【果然!那笔莫名出现的钱财……竟是如此?北地义商?哪有这般巧合之事!】他瞬间意识到,自己赖以制约皇帝的“国库空虚”牌,效力已大打折扣。
不等慕容峰及党羽反应过来,齐珩趁势追击,声音陡然转厉:“然而!守疆卫土,岂能只靠义商捐助,而朝廷无所作为?传朕旨意!”
“其一,兵部、工部即刻联动,盘点武库,优先调拨一批守城器械、弓弩箭矢,火速运往峪关!所需人工、运输费用,由朕之内帑先行垫付!”(内帑是皇帝私库,此举表明皇帝自己掏钱也要办成此事。)
“其二,户部!即日起,给朕仔细核计南方赈灾结余、各地税赋预期,三日内,必须给朕拿出一个章程,如何挤出五十万两银子,用于北境边防加固及军饷补充!若核计不出,”齐珩目光冷冷扫过户部尚书,“你这尚书,也不必当了!”
“其三,”齐珩看向慕容峰,语气意味深长,“慕容爱卿忧国忧民,深知钱粮之重。此次筹措边防款项之事,便由爱卿总领协调,兵部、户部、工部皆需配合。朕,要看结果。”
这一连串的旨意,如同疾风骤雨,打得慕容峰及其党羽措手不及。
皇帝不仅解决了眼前的军械问题,还强行推动了边防款项的筹措,更将慕容峰架在了火上——让他总领协调,若办成了,功劳是皇帝的决策和“义商”引发的势头;若办不成,那就是他慕容峰无能甚至有意拖延!
齐珩这是逼着慕容峰自己动手,去挖他自己设立的“国库空虚”的墙角!
慕容峰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皇帝占住了“大义”和“事实”,他若再强行反对,便是公然不顾边关将士死活,在道义上将彻底失分。
“老臣……领旨。”慕容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第一次在朝堂上,感受到来自年轻帝王的、如此犀利而精准的反击。
退朝之后,齐珩回到御书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落在北境峪关的位置,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豪情。
这一次,他没有完全依靠林清玥,而是利用她创造出的机会,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决断,在朝堂上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他开始真正学着,如何运用帝王心术,如何利用规则和人心,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云裳……你又帮了朕一次。”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坚定。他知道,前路依旧艰难,慕容家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但至少,他已经看到了破局的曙光,并且,拥有了一个可以完全信任、并能给他带来奇迹的盟友。他的手腕,在这一次博弈中,初现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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