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中赏花宴上，皇后柳如烟将茶盏重重一放，目光如刀锋般扫向正在喂鱼的云芷凝：“九王妃这痴傻之症，好得可真够蹊跷。莫非往日种种，皆是欺君之举？”满园贵妇顿时屏息，却见云芷凝歪头一笑，天真烂漫地反问道：“皇后娘娘是说，生病的人不该好吗？”
春末夏初，太后在御花园设宴赏牡丹。云芷凝随南宫烨入宫后，便安静坐在角落，专注地拿糕点屑喂池中锦鲤。她今日穿着鹅黄襦裙，发间只簪了朵新鲜芍药，看似与往常无异的痴态，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不同于往日的沉静。
皇后柳如烟始终冷眼旁观。自太后寿宴上那盆“常青松”盆景后，云芷凝这个本不被她放在眼中的痴女，竟一次次打破预期——先是才艺比拼惊艳四座，后又得太后青眼有加。更令她不安的是，皇帝对九王府的戒心似乎因南宫烨“病重”而渐消，这绝非好事。
当云芷凝将最后一点糕点屑撒入池中，拍手轻笑时，皇后终于开口：“九王妃近日气色红润，言行也利落不少。本宫记得你幼时高烧损了心智，如今看来，倒是大好了？”
这话问得突然，园内丝竹声渐歇。众贵妇皆知皇后意有所指——若承认病愈，便是承认此前装傻；若否认，则坐实“欺君”嫌疑。
云芷凝眨着眼，困惑地看向皇后：“凝凝每天吃好多饭饭，当然脸红红呀。娘娘不喜欢凝凝脸红吗？”她答非所问，却巧妙化解了陷阱。一旁太后眼中已露笑意，显然很受用这般童言稚语。
皇后却不依不饶：“本宫是问你，痴傻之症是否已愈？此事关乎皇家体统，不可含糊。”
南宫烨握紧轮椅扶手，眸色转深。他正欲开口解围，云芷凝却突然小跑到太后身边，拽着太后衣袖撒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凝凝病好了就不能来玩了吗？可凝凝喜欢喂鱼鱼……”
太后轻拍她手背安抚：“哀家准你日日来喂鱼。”说罢瞥向皇后，“皇后今日倒有闲心追究这些小事。”
皇后脸色微变，仍强撑道：“母后明鉴，臣妾并非苛责。只是九王妃若真病愈，却仍作痴态，恐惹非议。”她刻意提高声调，“况且九王妃近来屡显奇能，又是献礼又是画画，下棋，实在令人称奇。”
这话已将矛头直指云芷凝“藏拙”欺君。园内气氛骤然紧绷。
云芷凝却蹲下身，好奇地拨弄太后裙摆绣的牡丹花：“娘娘的衣服花花会变色呢！凝凝的衣服就不会。”她抬头天真地望着皇后，“皇后娘娘的衣服也会变色吗？就像凝凝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笨笨的，是不是也欺君呀？”
此言一出，几位年轻妃嫔忍不住掩口偷笑。连太后都轻笑摇头——这话表面幼稚，却暗指皇后衣着光鲜变化无常，反问若心智变化就算欺君，那皇后每日换装又算什么？
皇后被噎得一时语塞，云芷凝又补了句：“娘亲说小孩子长大就会变聪明。凝凝长大了，皇后娘娘不高兴吗？”
太后终于出声打断这场交锋：“够了。”她将云芷凝拉到身侧，目光扫过皇后，“九王妃是否病愈，御医自有论断。倒是皇后今日咄咄逼人，失了国母风范。”
这话已是重责。皇后急忙起身告罪：“臣妾只是忧心皇家体统……”
“体统？”太后轻笑，“哀家看九王妃纯善可爱，比那些工于心计之人更合皇家体统。”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皇后，“今日赏花宴本是乐事，莫要扫兴。”
皇后咬牙称是，心中怒火更炽。她原想当众揭穿云芷凝伪装，反而让自己落了下乘。更让她心惊的是，太后明显已站在九王府一边。
云芷凝依在太后身旁，乖巧地剥起葡萄。她深知今日虽险胜一局，却彻底激怒了皇后。此后宫中之路，必将步步惊心。
宴席散后，太后独留云芷凝说话。
“哀家知你不易。”太后抚着腕间佛珠，似是无意道，“皇后性子急，但皇帝……终究是顾念兄弟情分的。”
云芷凝心中一动。太后这话，分明是暗示皇帝对南宫烨仍有戒备，但未必真想置其于死地。她歪头天真道：“皇上叔叔给凝凝赐过糖葫芦，是好人！”
太后失笑：“是啊，皇上是好人。”她轻叹，“所以有些人有些事，不必太过较真。”
这话暗指南宫烨装病之事。云芷凝顿时明白，太后早已看穿一切，只是选择庇护。她低头摆弄衣带，小声说：“凝凝只要王爷夫君好好的。”
太后凝视她片刻，终是挥手让她退下。望着云芷凝离去的背影，太后对心腹嬷嬷低语：“是个伶俐孩子，可惜生在了云家。”
另一边，皇后回宫后摔了最心爱的琉璃盏：“好个云芷凝！本宫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贴身女官悄声道：“娘娘，要不要从云家那位二小姐入手……”
皇后冷笑：“传云汐瑶明日进宫。本宫不信，云家会铁板一块。”
九王府马车内，南宫烨第一次主动握住云芷凝的手：“今日多谢。”
云芷凝轻笑：“王爷谢什么？凝凝只是说了实话呀。”
南宫烨目光深邃：“皇后不会善罢甘休。云汐瑶与太子过往甚密，你需小心。”
“王爷怕凝凝吃亏？”云芷凝歪头看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娘亲说过，会咬人的狗不叫。皇后越是声势浩大，越说明她心虚。”
南宫烨闻言，唇角微扬。这是云芷凝第一次见他真心微笑，不由怔住。
“你说得对。”南宫烨收紧手指，“既然如此，我们便送皇后一份大礼。”
夜色中，九王府的马车驶过长安街，车辙印渐渐消失在青石路上。而皇宫深处，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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