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弃残月逐朝阳,而今凤座可堪凉?
展信安。
提笔时,东宫烛火摇曳,映着满室繁华,却照不进心底那片自多年前便悄然滋生的晦暗。我是云汐瑶,或许在诸位眼中,是那趋炎附势、机关算尽的侧妃,是拆散良缘、推痴傻姐姐入火坑的恶毒妹妹。今日,愿以这寥寥笔墨,剖白那段旧事,非为辩白,只求诸君暂搁鄙夷,听我一言。
曾几何时,我亦是京城中才名远播的云家嫡女,与九皇子南宫烨的婚约,在世人眼中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时的他,龙章凤姿,英武不凡,是先帝最寄予厚望的皇子,是翱翔于九天的鹰。我伴他身侧,也曾有过少女怀春的憧憬,憧憬着将来一位亲王妃的尊荣与风光。我努力学习琴棋书画,修炼仪态风姿,皆因觉得,唯有这般出色的我,才配得上那般耀眼的他。
然而,天意弄人。一场“意外”,折断了鹰的翅膀。他残了双腿,从此与轮椅为伴,昔日的光芒瞬间黯淡,成了一个连行动都需要依靠他人的“废人”。消息传来时,我心中的那座以未来王妃荣耀为基石的高塔,轰然坍塌。
‘一个残废的王爷,还有什么前途?空有尊号,却再无实权,甚至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我云汐瑶才貌双全,难道余生就要守着这样一个废人,在同情与怜悯的目光中度过吗?不!我值得更好的!’
是的,我退缩了,我嫌弃了。我觉得他配不上我了。我的目光,越过那颓败的九王府,投向了东宫——那里住着太子南宫景睿,未来的天子!若能成为他的女人,将来便是妃嫔,乃至……母仪天下!那才是我云汐瑶应该站的位置!那才不辜负我这一身的才情与野心!
恰在此时,家中那痴傻的、一直被丞相府视为耻辱和负累的姐姐云芷凝,成了我绝佳的“替身”。让一个傻子替嫁过去,既能全了皇家颜面,解决了云家的困境,又能让我彻底摆脱那个“残废未婚夫”的束缚,去追求更高的目标。现在看来,此计可谓一箭双雕,更是……天意助我!
于是,我的娘亲精心策划,巧妙游说父亲。告诉他,将痴傻的姐姐嫁过去,既不会得罪皇家,又能保全云家的名声,更重要的是,能让我这个更有价值的女儿,有机会去争取太子妃之位,为家族带来更大的荣耀。父亲动摇了,家族利益面前,一个傻女的命运,无足轻重。
我看着姐姐云芷凝“懵懵懂懂”地被披上嫁衣,送入那在我看来已是牢笼的九王府,心中没有半分愧疚,只有解脱与对新征程的期待。我甚至暗自庆幸,幸亏有这么一个傻姐姐,替我挡去了这桩霉运。
后来,我如愿进入了东宫,凭借才情与心计,成为了太子侧妃,似乎离目标更近了一步。我有了皇子,似乎地位更加稳固。
然而……如今在这东宫之中,夜半无人时,我偶尔也会想起那段旧事。看着镜中依旧娇艳却难掩疲惫的容颜,周旋于太子、赵良娣、白侧妃乃至太子妃之间,日日算计,夜夜惊心,生怕行差踏错,万劫不复。我得到了想要的地位了吗?似乎是的。但我快乐吗?这份荣耀,可如当初想象般甘甜?
回首往事,我弃了看似无用的残月,奋力追逐那万众瞩目的朝阳。如今身在这朝阳之下,沐浴着它的光辉,却也感受着它的灼热与无情。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走下去。
只是,偶尔也想问一句:若易地而处,诸位又会如何抉择?
此间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今日坦言,聊寄一二。
愿诸君前路,皆得所愿。
云汐瑶 谨笔
(于东宫某个难以入眠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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