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府,书房深处,烛火摇曳,映照出赵志远那张日渐苍老却依旧精悍的面容。窗外夜色浓重,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沉郁而紧绷。他挥退了所有下人,甚至连丫鬟都不允许靠近,这里是他唯一能短暂卸下伪装、直面内心的地方。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书案上一个不起眼的、边缘已摩挲得光滑的木匣,里面并无贵重之物,只珍藏着一方早已褪色的旧帕,上面绣着一株歪斜的兰草——那是年少时,表妹淑妃还未入宫前,偷偷绣给他的。几十年过去了,他官至尚书,权倾朝野,身边从不缺美人,可心底最深处,唯有那个被迫送入宫闱、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始终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婉儿(淑妃闺名)……’心底默念这个只能在无人时咀嚼的名字,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一丝苦涩的恨意。恨淑妃家族当年为了权势将她送进宫,恨那皇宫高墙阻隔。可正因这份深入骨髓的爱与不甘,当年她哭着求他帮她,行那偷天换日、杀头灭族之事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亲自策划了后续的许多步骤,包括害死当时的太子。这一切,既是为了她的野心,也是为了他们共同的骨血——宏儿,如今的皇帝南宫宏。
这秘密如同毒蛇,盘踞在他心头几十年。尚书府中,连他的正妻、儿女,都以为他只是与淑妃娘娘表兄妹关系亲近,是坚定的“淑妃党”核心,绝无人敢想,当今圣上竟流淌着他赵家的血脉!
然而,近年来,尤其是九王爷南宫烨“残废”之后,那股无形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那个本该摔下万丈悬崖、尸骨无存的林清羽,其存在过的痕迹,以及其与南宫烨过于相似的容貌,总让他隐隐不安。虽经多次查探,皆指向其已死,可……万一呢?
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周奶娘!三十五年了,就像一根扎在肉里的刺,不拔出来,永远无法安心。
“不能再有任何疏漏了!”赵志远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他与宫中的淑妃里应外合,开始了更加疯狂的“补漏”行动。
一方面,他动用手中掌握的黑暗力量,加紧清除所有可能与当年换子、害死先太子等事有关的蛛丝马迹。那些年代久远、可能知晓一星半点的旧宫人、老仆役,但凡还能找到踪迹的,都被“妥善处理”,确保秘密被永远埋葬。他甚至秘密排查了当年经手处理“三皇子夭折”事宜的所有太医、内侍的家族后人,以防有只言片语流传出去。
另一方面,他利用兵部尚书的职权,以“加强京畿防务”、“历练将领”为名,开始不动声色地进行人事调整。一批对他绝对忠诚、或是有把柄握在他手中的将领,被陆续安插到京城四周的卫戍部队、京畿大营乃至皇宫禁卫军的某些关键岗位上。这些调动看似符合程序,实则是在编织一张围绕京城的军事保护网,一旦有变,这支力量将成为他们最后保命、甚至反扑的依仗。
至于云家……赵志远目光微闪。云崇文那个老狐狸,虽然与九王府划清了界限,但他两个儿子,云景然在朝为官,颇有能力;云景逸在北境领军,战功赫赫。若是能为太子所用,自然是极大的助力。毕竟,云汐瑶也是他的女儿,如今更是太子的侧妃,怀着皇嗣。在他看来,云家与太子已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云景然再能干,还能不听他父亲和身为太子侧妃的妹妹?云景逸再能打,终究是臣子,难道还敢造反不成?只要稍加笼络,恩威并施,云家兄弟只能是太子的助力,而非威胁。
‘云家……不足为虑。只要拿住云崇文和云汐瑶,那两兄弟翻不出手掌心。眼下心腹之患,仍是南宫烨和周奶娘!’他将京畿驻军的布防图缓缓卷起,眼神阴鸷。‘必须尽快找到周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南宫烨那边……也要再加派人手盯着,他那残废,到底是真是假?’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寒冷的夜风涌入,让他精神一振。这盘棋下了几十年,绝不能输在最后关头。为了婉儿,为了宏儿,也为了他自己,所有隐患,都必须彻底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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