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疆坪那座最为高耸、由虬龙藤自然生长而成的行政大楼顶端,并非是人们想象中庄严肃穆的议事殿堂,而是存在着一方与脚下蓬勃发展的妖都格格不入的天地——墨先生之前居住的四合院原封不动的搬到了这里。
大院就那么静静地安放在平整宽阔的露台中央,青砖黑瓦,竹篱疏落,仿佛是从遥远时光里剪下的一幅画,硬生生裱糊在了这云端之上。站在此处凭栏远眺,能将整座无疆城的繁华尽收眼底,车水马龙,妖气冲霄;可一旦转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普通木门,所有的喧嚣便瞬间被隔绝在外。
院门依旧无锁,只悬着一个磨得光滑的旧藤环。推开时,先见的是一面爬满苍翠常青藤的影壁,藤叶间偶尔有星萤栖息,白日里也闪着微光。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院子占地上百亩,脚下是实实在在的泥土,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几条青石板小径已被岁月磨得温润。院中那棵老梧桐树依旧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投下满院清阴,阳光透过叶片缝隙,在地上洒下晃动如金鳞的光斑。树下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桌上刻着的棋盘线条已有些模糊,旁边总放着一壶一杯,壶嘴偶尔逸出几缕若有若无的茶香。
正房的门通常开着,能看到里面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式典籍卷轴,有些竹简的颜色已深沉得发黑。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却也杂乱地堆着些未完成的符箓、奇特的矿石标本,甚至还有半块吃剩的桂花糕。东西两排宽大厢房的门虚掩着,绿豆、绿柳、小玖、白舒砚和孩子们都住在这里。
东厢房后面,是用矮竹篱围出了大片菜畦,几株番茄挂果,翠绿的小葱整齐排列,在豆角架子旁边的茄子也长势不错,更多的是叫不上名字的灵植宝药,散发着氤氲的光辉,那位深不可测的墨先生正拿着水瓢给一株止血草浇水。几只羽毛蓬松的云雀在屋檐下筑了巢,叽叽喳喳,毫不怕人;两只通体雪白的狸猫幼崽常蜷在窗台上打盹,尾巴尖偶尔轻轻摆动。
西边厢房后面是一片空地,几个比较矮的木人桩静静的矗立在西侧的院墙旁边,大蛋正呼呼哈哈的打着他的王八拳,阿银的独角顶着阿蛮的双角,二蛋和小小在一旁丢着石子,三毛,四毛这两只懒散的小狸猫趴着正屋的窗台上睡觉。
这里似乎都与外界隔绝,任你城外练兵声震天,各族事务繁杂如乱麻,只要踏入这大院,心便会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我时常就坐在那石凳上,或品茶,或看书,或只是看着院中的生灵发呆。我有时会指点一下来请教的绿豆如何平衡各族利益,有时只是听小玖絮叨一番孩子们琐事,并不多言。
这座小院,便是无疆坪跳动不息的心脏深处,最宁静、最核心的所在。它无声地告诉所有妖:无论力量如何增长,城池如何宏伟,脚下这片土地的根,始终是这份与自然共生、内心安宁的初心。它既是我的居所,更是整个无疆坪精神上的“定盘星”。
自从绿柳身体复原后,就接管了我那原本还算清静的幼儿园,彻底换了天地,成了无疆坪最生机勃勃、也最“无法无天”的角落。如今,这里完完全全成了小妖释放天性的乐园。
幼儿园的边界,已然成了一片奇妙的生态防线。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食人花沿着围墙怒放,它们巨大的花瓣一张一合,并非为了吞噬,而是像活着的警示牌,提醒着小妖们界限所在。而真正的围墙,则是由一片片硕大无比的捕蝇草叶片交错搭成的天然围栏,叶片边缘的刺毛软化了,不会伤妖,但韧性十足。最有趣的是叶片顶端那些紧闭的花苞,它们会时不时“噗”地一声,吐出一个巨大的、闪着虹彩的泡泡。若有哪个精力过剩的小妖精试图“越狱”,泡泡便会精准地飘过去,轻轻撞在他身上,将其弹回园内,不痛不痒,却十分有效。
一踏入这片区域,空气中便弥漫着甜腻的花蜜香气,混合着幼崽们身上特有的淡淡奶味,构成一种独属于此处的温馨又略带奇幻的气息。
园内的地面铺满了厚实而松软的苔藓,踩上去如同地毯。此刻,几只小妖精正在上面尽情撒欢,一只小狐妖甩着蓬松的尾巴,正小心翼翼地将几只发光的星萤当成弹珠,用爪子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一头圆滚滚的小野猪妖,正用它那对小獠牙,卖力地拱着一颗有它半个身子那么大的露珠,露珠里映出它自己傻乎乎、专注万分的脸。
最调皮的要数那只小狼妖,它正追着自己的尾巴疯狂转圈,结果晕头转向,一头撞进了旁边茂密的蒲公英丛里,瞬间被炸开的白色绒毛裹了个严严实实,变成了一个懵懂的“小毛球”,只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几株如同小房子般的巨型蘑菇撑起宽大的伞盖,伞下阴凉处铺着晒干的、柔软的兽皮,成了天然的休息区:
一条小蛇妖把自己光滑的身子盘成一圈,远远看去,活像个别致的“毛绒玩具”,它正和一只抱着浆果啃得满脸都是的小松鼠妖挤在一起打盹。
两只翅膀上沾满晶莹花蜜的小翠鸟,停在蘑菇伞的边缘,正亲昵地互相舔舐着对方的翅膀,说着悄悄话。
角落里,一块大石头上,一只小牛妖正蹲着,用爪子笨拙地扒拉着小石子,试图堆出老师教过的“堡垒”——那是土系妖力的入门练习。可惜它掌握不好平衡,堆一次塌一次,急得直哼哼,石头脑袋上都快要冒烟了。
在几架用柔软树藤编织的吊床之间,悬挂着装满各式妖界零食的藤筐:有亮晶晶、散发着月华清香的月光蜜糕,有裹着金色花粉、酥脆可口的虫蛹酥,还有泡在清甜露水汁里的饱满浆果。一位温柔的翠鸟族姐姐正用灵活的藤蔓,轻轻卷起一块蜜糕,喂给吊床里一只仰着头、张着小嘴等待投喂的小独角兽。
当然,幼崽聚集的地方,总免不了小摩擦和小情绪,一只小王八可能因为没拿到玩具输了,气鼓鼓地竖起了拳头,不小心把休息区的蘑菇伞打了几个小洞,此刻正瘪着嘴,背对着大家,不肯认错。
一只怕光的小狸猫觉得今天的阳光太亮了,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蘑菇杆的阴影里,任凭怎么叫也不肯出来。
每当这种时候,身为园主兼首席教师的翠鸟老师——绿柳便会优雅地走过来。她并不斥责,只是指尖凝出一小团暖融融、毫不刺眼的妖火,在空中轻轻划动。妖火瞬间化作几只机敏灵动、会蹦会跳的小翠鸟虚影,在空中追逐嬉戏,演绎起简单有趣的小故事。
这一招百试百灵。瞬间,所有小妖精的注意力都被这神奇的“光影戏法”吸引了过去,哭闹声、瘪嘴声立刻被一片“哇哦”的惊叹和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所取代。
整个幼儿园,就像个乱糟糟、软乎乎、充满了各种奇怪声音和气味的“小妖窝”。它没有精致的玩具,没有刻板的规矩,却在这片看似野性未驯的自然环境里,藏匿着妖族童年最纯粹、最本真的趣味与生机。绿柳用她的方式和耐心,守护着这份混乱而宝贵的成长。
当然,也有幼儿园不愿收的小妖,比如如今正在我小院子里折腾的这七个……
一只小王八、一只小凤凰、两只小狸猫、一匹独角兽、一头小牛犊还有刚会走路的九尾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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