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煊和贾羽的动作极快,依托龙门寨红娘子提供的路线和人脉,第一批用以交换俘虏的物资——主要是茶叶、盐巴和一批精致的瓷器,顺利运抵鹰扬寨。很快,一队约五十余人的汉人俘虏,被西戎一个小部落的商人押送到了寨外指定的交易地点。
这些俘虏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麻木,身上带着鞭挞和冻伤的痕迹。他们踉跄着走过界线,踏入鹰扬寨守卫的范围时,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自由。
其中,一个名叫陈望的年轻人,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他原本是朔方边军子弟,三年前城破被掳,在西戎部落里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他被强迫放牧、挖矿,稍有不慎便是拳打脚踢,亲眼目睹无数同伴累死、冻死或被随意处死。支撑他活下来的,只有刻骨的仇恨和一丝渺茫的回家希望。
此刻,他踏上故土,看着眼前飘扬的“林”字帅旗和那些虽然戒备却透着关切眼神的朔方军士兵,眼眶瞬间红了。他推开搀扶他的人,面向野狼谷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嘶哑地喊道:“林帅!再生之恩!陈望这条命,以后就是朔方的!必以戎狄之血,洗刷昔日之辱!” 声音悲怆而决绝,感染了身旁所有被赎回的俘虏,纷纷跪倒,哭声和誓言响成一片。
与此同时,在阴山以北的那个西戎小部落里,首领秃发乌纥正满意地清点着换回来的物资。“哼,这些两脚羊倒是值点东西。”他踹了踹脚边一个空了的镣铐,“下次多抓点,特别是年轻力壮的,那个朔方的林鹿,好像很想要回去。”
他的帐篷角落里,还蜷缩着几个没被换走的汉人奴隶,面黄肌瘦,眼神恐惧。一个孩子饿得哭泣,立刻招来监工皮鞭的抽打。在这里,俘虏和奴隶如同牲畜,是消耗品,是财产。每次劫掠成功,精壮男子和年轻女子会被留下作为奴隶,老人和孩子往往当场屠杀,首级则成为炫耀武勇的战利品。这种残忍,是西戎世代相传的生存法则,也是他们震慑周边部族的手段。
而在祁连山南麓的一个吐蕃小酋长领地,情况略有不同但同样残酷。吐蕃社会等级森严,被俘虏的汉人处于最底层,被称为“噶米”(意为外来奴隶),终身背负贱籍。他们被分配给贵族、寺庙或军官,从事最繁重的劳役,开垦荒地、修筑堡垒。吐蕃人信奉佛教,虽不似西戎那般随意虐杀,但奴隶的生命同样轻贱。繁重的劳役、恶劣的衣食,以及动辄的刑罚,使得奴隶的死亡率极高。他们的后代也世代为奴,难以摆脱命运的枷锁。劫掠所得,人口和牲畜是重要的财富象征,也是部落间炫耀实力的资本。
鹰扬寨内,对新赎回人员的安置井然有序。贾羽亲自坐镇,法曹派来的吏员和军法官孙铭协同工作。
所有人首先被分开问询,核实原籍、被俘经历,并交叉验证,防止有奸细混入。陈望等人的身份很快得到确认。
明确告知,朔方军不强迫从军。愿拿起武器报仇者,可加入新设的“归义营”;不愿或体弱不宜从军者,可编入辅兵,负责筑城、运输,或移送后方野狼谷等安全区域参与屯田,同样给予平民身份和土地。
最终,约有三十人,包括陈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入归义营。他们被单独划出一片营地,由胡煊亲自挑选的一名以严厉着称的老校尉韩猛负责基础训练。胡煊定下规矩:“归义营,练得要比谁都苦!因为你们的仇,比谁都深!”
训练场上,韩猛的吼声震天。“没吃饭吗?想想你们在西戎鞭子下的日子!这点苦都受不了,谈何报仇!”
陈望和同伴们咬着牙,顶着烈日,进行着枯燥却必要的队列、体能、格斗训练。他们的训练量远超普通新兵,但无人抱怨。每一次力竭倒地,脑海中浮现的是同伴惨死的画面;每一次挥刀劈砍,假想敌都是那些凶残的戎骑。仇恨,化作了无穷的动力。他们的眼神,从一开始的麻木悲愤,逐渐变得锐利、坚韧,如同磨刀石上正在开刃的钢刀。
贾羽时常来到训练场边观察,对胡煊说:“胡将军,此营士气可用,然仇恨过炽,亦需引导,否则易成双刃剑。当辅以军纪教化,使其明为何而战,不止为私仇,更为保境安民,为身后千千万万不再为奴之同胞。”
胡煊点头:“贾先生说的是。韩猛那老小子,粗中有细,会把握分寸。”
夜晚,陈望躺在营房的通铺上,抚摸着身上逐渐结实的肌肉,听着身边同伴熟睡中偶尔发出的、带着惊恐的梦呓,他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带领兄弟们,杀回那片带给他们无尽痛苦的土地,用敌人的血,祭奠亡魂,也洗刷自己的耻辱。
而在鹰扬寨的了望塔上,胡煊和贾羽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草原。胡煊道:“老贾,这才刚开始。下次,我们要赎回更多的人,买光他们的奴隶,让他们无人可用!”
贾羽颔首,目光深邃:“不仅如此,还要让他们内部为了争夺与我们交易的机会而互相猜忌。归义营,将是插向他们心脏的第一把尖刀。西戎、吐蕃如何对待俘虏,这些归来的将士,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百倍偿还。”
喜欢鹿踏雍尘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鹿踏雍尘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