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阳城的清晨被一场细雨洗得清亮,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郑媛媛撑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站在匠作营外犹豫不决。她手里紧握着几页绘满改良马鞍构图的草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郑姑娘?”星晚抱着一捆新制的弓弦从营内走出,额发被细雨打湿贴在颊边,“来找陆先生?”
郑媛媛像是被惊到般微微一颤,随即展开草纸:“我画了些马鞍的改良图样,想着或许能减轻骑兵长途奔袭的疲惫……”
星晚接过草纸细看,眼中渐露讶异:“这后桥的弧度……确实巧妙。你怎知骑兵需要这个?”
伞沿的水珠串串滴落,郑媛媛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的泥点:“那日……看他归来时腿侧有伤。”话音未落便自知失言,耳根倏地红了。
星晚会意一笑,正要说话,却见云裳抱着一摞文书从廊下匆匆走过。雨水打湿了她半边衣袖,她却浑然不觉,只小心护着怀中的图纸。
“云裳姑娘,”星晚唤住她,“你上次整理的河工纪要,陆先生说有几个数据需要复核。”
云裳停步转身,雨水顺着她清瘦的脸颊滑落。她抬眼时,郑媛媛注意到她眼底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像是经历过太多风雨的湖面。
“我这就去核对。”云裳的声音温和却疏离,目光掠过郑媛媛手中的马鞍图纸时微微一顿,随即垂下眼帘快步离开。
星晚望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她核对数据时,连《河防通议》的孤本都能指出错漏。”
郑媛媛若有所思地捏紧伞柄。那个女子身上有种奇特的违和感,像是名剑被收在朴素的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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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洛阳皇城含冰殿外,几个小太监瑟瑟发抖地跪在雨中。贾凤撑着华盖站在阶上,冷眼看着殿门上新出现的几道爪痕。
“娘娘,昨夜守夜的太监说……说听见公主的哭声……”掌事太监颤声禀报。
嫪独蹲下身摸了摸爪痕,指尖沾上些许黑褐色的污迹。他凑近闻了闻,突然冷笑:“装神弄鬼。”起身时状似无意地碰倒了一个铜盆,盆中符水泼洒在地,竟泛起细小的泡沫。
贾凤瞳孔微缩,却见嫪独对她几不可察地摇头。她立刻会意,厉声道:“把这晦气地方给本宫封了!再去请白云观的道长来做三天法事!”
待众人退下,嫪独才低声道:“有人在查永宁的事。这爪痕是用铁钩仿的,那符水……”他冷笑更甚,“有人想引蛇出洞。”
“是谁?”贾凤指甲掐进掌心。
“不管是谁。”嫪独从袖中取出那个鎏金香球,“该给这出戏加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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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阳城外的演武场,陈望正在训练新组建的“夜不收”。三十名悍卒伏在泥泞中,任凭雨水浸透衣甲。
“记住!”陈望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冷硬,“你们是朔方的影子,是扎进西戎心口的钉子。我要你们比西戎人更熟悉草原,比野狼更耐饥渴!”
一个年轻士卒忍不住抬头:“校尉,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报仇?”
陈望一脚将他踩进泥水里:“等你学会在泥地里潜伏三天不动的时候!”
场边,林鹿与墨文渊撑着伞静静观看。雨水顺着林鹿的甲胄流淌,他望着那些在泥泞中挣扎的身影,忽然道:“当年在谷城,我们也是这样趴在血水里。”
墨文渊轻叹:“仇恨是柄双刃剑。”
“但有时候,”林鹿目光锐利如刀,“这是唯一的火种。”
这时一骑快马冲破雨幕,斥候滚鞍下马:“禀林帅!河西军在边境集结,疑似要重建粮道!”
林鹿与墨文渊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薛瑾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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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雨却未停。
而在望楼上,林鹿望着文书房那点暖光,对身后的秀姑道:“洛阳那边,继续查。”
秀姑迟疑:“主公怀疑云裳是……”
“我什么都不怀疑。”林鹿转身,雨水从他下颌滴落,“但我要知道,落在朔阳的每片雪花,会不会引发雪崩。”
他目光掠过远处郑媛媛院落里那盏孤灯,心头莫名一动。如今在这朔方风雨里,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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