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河西节度使府。
薛铭在病榻上缠绵多日,心情郁结难舒。这日感觉稍好,便在亲卫的搀扶下,到府外不远处的花园勉强散步,试图透透气。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听着市井隐约传来的喧嚣,心中却是一片灰败。
就在他行至一处靠近街巷的角落时,一阵风将几个路人的闲谈清晰地送入了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朔方那位林将军,府上夫人又传出喜讯了!”
“嚯!这都第几个了?林将军当真是…龙精虎猛啊!”
“可不是嘛!子嗣兴旺,可是大福气!哪像咱们这儿…”
后面的话音陡然压低,但那股子羡慕与隐含的对比之意,却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了薛铭的心窝!
“噗——!”薛铭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指着那几个路人方向,目眦欲裂,“给…给本帅…拿下!乱嚼舌根者…死!!”
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那几名吓得魂飞魄散的路人拖了过来。薛铭状若疯魔,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夺过亲卫的马鞭,亲自对着那最先开口之人没头没脑地疯狂抽打,边打边嘶吼:“叫你胡说!叫你咒我!林鹿!林鹿——!!”
那路人起初还哀嚎求饶,很快便没了声息,血肉模糊地瘫倒在地,竟被活活鞭挞致死!其余几人吓得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
薛铭喘着粗气,丢下染血的马鞭,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他厉声下令:“去!立刻去给本帅核实!朔方那边…到底是不是真的!”
消息很快被证实。朔方林鹿府中,确有夫人再度有孕,虽未公开具体是哪一位,但喜讯确凿无疑。
“啊——!!”薛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嚎叫,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再次昏迷不醒。
这一次,他病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医官们束手无策,只说是急怒攻心,邪风入髓,药石难医。
薛铭的昏迷,如同抽掉了河西维系表面平衡的最后一块基石。他之前因无嗣而引发的猜忌、因暴虐而积累的怨恨、因疯狂而造成的内部裂痕,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以大将张骏为首的部分实力派将领,本就对薛铭的统治感到绝望,如今见其昏迷不醒,生死难料,而那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又难以服众,立刻开始暗中串联,试图拥立薛铭一位远房堂弟(已被薛铭边缘化)为主,以求稳定局面,避免河西陷入群龙无首、被外敌吞并的境地。
而程立等薛铭的心腹,则坚决要拥立那个被找回来的“少主”,双方各不相让,冲突一触即发。凉州城内,兵马调动频繁,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火并似乎随时可能发生。河西,这个曾经雄踞西北的强藩,骤然陷入了内乱的边缘。
朔阳城,将军府。
林鹿很快便通过暗羽卫的渠道,察觉到了河西的异常。凉州城突然戒严,与朔方接壤的几处关隘守将换上了陌生面孔,河西内部的商队传递出人心惶惶的信息,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结论——河西内部出了大变故,很可能与薛铭的身体状况有关。
“主公,河西恐生内乱。”墨文渊汇总了情报,向林鹿禀报,“薛铭若倒,河西群龙无首,正是我朔方用兵之良机!”
贾羽也道:“子和此前所布之局,如今正是收获之时。无论河西内斗结果如何,其势力必然大损,我军可趁势西进,夺取陇山以东诸郡,则关中门户洞开!”
林鹿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河西之地。他深知机不可失。
“传令!”林鹿声音沉稳而决断,“北疆行营胡煊部,秘密向西南方向移动,做出威胁河西东北边境之态势,牵制其部分兵力!”
“西疆行营陈望部,加强对西戎残部的监视与压制,确保西线无忧,并可派出小股精锐,前出至边境,侦察河西西部虚实!”
“朔阳中军,许韦、石勇等部,即刻开始整军备战,囤积粮草军械!”
“令讲武堂结业学员,凡在以上各部者,需将所学用于实践,此战,便是检验他们成色的试金石!”
“暗羽卫继续密切关注河西内乱进展,尤其是张骏、程立两派动向,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少主’之详情!”
一道道命令迅速发出,整个朔方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为可能到来的西进之战进行最后的准备。将士们摩拳擦掌,尤其是讲武堂出身的军官们,更是跃跃欲试,渴望在真正的战场上证明自己的价值。
河西的内乱,如同一道惊雷,预示着一场席卷西北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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