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音结界如同无形的茧,将营帐内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灵灯柔和的光线洒下,映照着璇玑宫主平静却深不可测的脸庞,以及苏璃微微绷紧的脊背。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璇玑宫主那句看似平淡的追问,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试图撬开苏璃内心深处最核心、最不容窥探的秘密。
苏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几乎要淹没了她的听觉。她早该想到的!那些从她口中自然流出的、与此界认知格格不入的词汇——“数据流”、“系统”、“收容失效”——在璇玑宫主这等人物面前,无异于黑夜中的萤火,显眼得可怕。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个解释的版本闪过,又被迅速否决。装傻充愣?在一位元婴大能、一宫之主面前,这无异于自取其辱。编造一个机缘巧合获得上古传承的故事?漏洞太多,且无法解释她为何能如此“自然”地理解并使用这些概念。
璇玑宫主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她的指尖依旧无意识地在椅背上轻叩,耐心地等待着。这种沉默的压力,远比疾言厉色的逼问更令人窒息。
半晌,苏璃缓缓抬起头,迎上璇玑宫主的目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渐渐平静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宫主明鉴。”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那些词汇…并非晚辈从任何典籍或传承中习得。它们…更像是…烙印在晚辈认知深处的东西。当感知到那些钢铁造物、那些冰冷能量、特别是那枚数据晶体时,它们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仿佛…本就是用来描述那些事物的唯一准确方式。”
她选择了一种近乎坦诚却又含糊其词的说法。不否认异常,不编造来历,而是将原因归结于一种无法解释的“深层认知”,并将之与那些异常造物直接挂钩。
璇玑宫主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品味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分情绪。苏璃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无比强大的灵识正笼罩着自己,仔细探查着她最细微的情绪波动,判断着她是否说谎。
“烙印在认知深处…”璇玑宫主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探究,“仿佛…本就是用来描述那些事物的唯一准确方式…”她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苏小友,你的来历,似乎比玄玑道友所言更为…不凡。”
苏璃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她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已的情绪场保持一种“困惑但坦诚”的状态:“晚辈不知身世,师尊亦未曾多言。只知自有意识起,便时常有些…不合常理的认知碎片浮现。直至见到那些事物,方才…彼此印证。”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对未知身世的困惑,这在此界并非罕见,且难以查证。
璇玑宫主沉默了片刻,那股探查的灵识缓缓收回。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天道之下,总有异数。”她似在感叹,又似在说服自己,“或许,这正是天道予我百花宫的一线生机,借你之手,揭示这前所未有之危机。”
她不再追问词汇的来源,转而道:“依你感知,那所谓的‘系统突破’、‘收容失效’,意味着什么?那些防护服下的人,又是何种状态?”
苏璃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她谨慎地回答:“回宫主,晚辈以为,‘收容失效’意味着某种原本被严格约束的、极其危险的东西失去了控制。而‘系统’,或许是约束和控制它的某种…规则或力量。至于那些穿着防护服之人…”
她回想起记忆碎片中那些僵硬忙碌的身影,以及他们那死寂的情绪场:“他们似乎…并非自主行动,更像是在执行某种预设的指令,情绪被压制甚至剥离,如同…提线木偶。晚辈怀疑,他们或许也是受害者,被那失控的‘系统’或其中的某种力量所控制奴役。”
璇玑宫主眼中精光一闪:“奴役修士…好大的手笔!如此看来,五毒教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或许五毒教也不知全貌,或他们自信能掌控局面。”苏璃补充道。
璇玑宫主微微颔首,沉吟良久,终于道:“本宫明白了。苏小友,你提供的消息至关重要。关于你的特殊认知…本宫不会再深究,每个人皆有其缘法。但此事关乎重大,除玄玑道友外,切勿再对他人提起,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晚辈明白,多谢宫主体谅。”苏璃真心实意地行礼。璇玑宫主的处理方式,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下去好生休息,熟悉地图。明日清晨,行动便开始。”璇玑宫主挥了挥手,撤去了隔音结界。
苏璃退出营帐,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璇玑宫主的这番单独对话,其凶险程度不亚于之前任何一场战斗。
她刚回到临时分配给静心峰几人的小帐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帐外便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赤芍长老那冰冷而饱含怒意的声音。
“让开!本长老倒要亲自问问,那黄毛丫头是如何蛊惑宫主,行此冒险之举的!”
帐帘被猛地掀开,赤芍长老面罩寒霜,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般直刺苏璃。石磊和赵晟立刻挡在苏璃身前,脸色凝重。林小月吓得缩到了苏璃身后。
“赤芍长老,此乃我静心峰休憩之处,还请自重。”赵晟冷声道,手已按在剑柄上。
“自重?”赤芍长老冷笑一声,目光越过他,死死盯着苏璃,“苏璃!你究竟对宫主说了什么花言巧语?竟让她同意让你这来历不明的丫头带队去执行如此荒谬的任务!潜入核心?凭你?凭你这点微末修为和那些不知所谓的感知?”
她的声音尖锐而充满质疑:“那些钢铁怪物何等厉害?那核心区域必然是龙潭虎穴!让你带队,与送死何异?还将我百花宫精锐置于何地?你若贪功冒进,折损了宫中精锐,坏了大事,该当何罪?!”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来,充满了不信任和迁怒。显然,璇玑宫主的决定让她极度不满,而又无法直接反驳宫主,便将一腔怒火倾泻到了苏璃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苏璃轻轻推开身前的石磊和赵晟,走上前,面对赤芍长老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她并未退缩,反而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却坚定:“赤芍长老息怒。宫主做出此决定,绝非晚辈一人之言所能左右,乃是综合了暗香卫诸位前辈拼死带回的情报、晚辈的感知以及当前战局所作出的判断。”
“判断?凭你的感知?”赤芍长老嗤笑,“虚无缥缈,如何能作为行军依据?若感知有误,便是万劫不复!”
“晚辈的感知或许并非万能,但至今为止,它数次预警,助我等避开死劫,亦是找到敌人弱点的关键。”苏璃不卑不亢地回应,“此次获得地图,亦是感知所致。长老若认为晚辈感知不足为凭,那地下残营的自动化兵工厂、墙上的异界文字、周浚师兄的被灭口、以及那元婴剑修的现身…这些实实在在的证据,难道也不足为凭吗?难道这一切,都是五毒教能凭空捏造出来的吗?”
她一连串的反问,句句在理,掷地有声。
赤芍长老一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强词夺理!就算那些东西存在,其危险程度远超预料!更应从长计议,稳扎稳打,而非行此险招!”
“长老所言稳健,自是老成持重之道。”苏璃话锋一转,“然则,敌人在暗,我在明。对方拥有我等完全不了解的技术和力量,拖延下去,对方只会不断制造更多的钢铁怪物,甚至彻底修复控制那所谓的‘收容区’。届时,我百花宫防线再稳固,又能抵挡多少不知疲倦、不惧死亡的钢铁洪流?眼下对方内部似乎正值混乱(收容失效),此正是我等趁虚而入,窥其要害的唯一时机!若待其内部稳定,恐悔之晚矣!”
她顿了顿,看向赤芍长老,目光清澈而坦诚:“晚辈深知此行风险巨大,亦从未轻视自身修为低微之事。宫主安排晚辈同行,并非让晚辈冲锋陷阵,而是借助这份或许特殊的感知,为大家指明道路,规避陷阱,寻找那稍纵即逝的生机。最终行动,仍需倚仗暗香卫诸位前辈和师兄师姐们的勇武与经验。”
“至于贪功冒进…”苏璃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晚辈只愿能尽绵薄之力,助宗门度过此劫,让边境枉死的同门得以安息,何来贪功之心?若长老仍认为晚辈是蛊惑宫主,那晚辈愿即刻向宫主请辞,退出此次行动,只求长老能以大局为重,莫因对晚辈的疑虑,而错失了这可能逆转战局的唯一机会。”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进有退,既阐明了必要性,也表明了自身定位,最后更是以退为进,将问题抛回给了赤芍长老。
帐篷内一片寂静。石磊和赵晟看向苏璃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讶与钦佩。林小月也不再那么害怕,悄悄拉住了苏璃的衣角。
赤芍长老脸色变幻不定,她死死盯着苏璃,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虚伪或狡诈,但最终,她只看到了一片坦荡与坚定,以及那眼底深处与她年龄不符的疲惫与决绝。
她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是那激进的方式和她无法掌控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抗拒和愤怒。
半晌,赤芍长老重重冷哼一声,语气虽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哼,好一副伶牙俐齿!但愿你的感知,真如你所言那般可靠!若因你之故导致行动失败…”她未尽之言充满了威胁,但终究没再说下去,猛地一甩袖袍,转身大步离去。
帐篷内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
“苏师妹,你说得太好了!”石磊咧开大嘴,用力拍了拍苏璃的肩膀(及时收力),差点把她拍散架。
赵晟也微微点头:“据理力争,不卑不亢。”
林小月拍着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赤芍长老好凶…”
苏璃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晃了晃,连续的灵识消耗和情绪紧绷让她几乎虚脱。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息。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而与此同时,在营地另一角,赤芍长老的营帐内。
她面沉如水,对一名心腹弟子冷声道:“…去,将那些异人所说的‘上古遗迹’、‘能量核心’之事,还有那苏璃能‘读懂’异界文字、‘感知’核心地图的异常…‘稍作修饰’,透露给听雪楼的人。他们不是最喜欢收集这些奇闻异事和‘特殊人才’的消息么?”
心腹弟子心中一凛,低头应道:“是,长老。”
赤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宫主信任那丫头,她不便再明面反对。但若那丫头的“特殊”引起了某些组织的兴趣…或许,能借他人之手,探出她的底细,或给她制造些麻烦,让她无暇再“蛊惑”宫主行险。
风雨,似乎并未停歇,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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