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继续延伸。
牧瑾静静立在光影之中,一道道画面在她眼前次第展开。
一共八道光影交织,映照出八重天地。
每一重都像是一方时代的投影——从太古初期的混沌初开,到太古末期的大战不止;
从道衍诸族纷分,到神征时代的诸神陨落,再到远古人族初显,最后是上古纪的大道昌盛。
八世,八段命。
每一道光轮,都像是一个时代的天幕,映照出无数天地覆灭、众生迁徙的浩劫影。
她看见自己在一世又一世中更替——
或生于神族,或化为妖灵;
或为人间帝女,或为荒野孤魂。
她的形体、血脉、气息,皆不相同,
大道也在变,火焰、虚空、星辰、毁灭......
她修过八条路,走过八种生灭。
每一世,她都在不同的天与地间醒来,
但每一世,她都会遇见他。
他们曾一同修行,一同证道,也一同死去。
有时,他们并肩伫立在劫火天穹之下,以身化雷,镇灭天灾;
有时,他们隐于尘世,静寂修道,相依相守,度过漫长又平淡的岁月;
也有时,他们分隔生死两界,以灵相望,以梦相随。
每一世,都有相逢,也有诀别;
每一世,都有誓言,也有未竟。
八世轮回,八次劫火与生灭。
他们一次次失散,又一次次相遇;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在天地更替间重逢。
那情,那念,那命途的纠缠,早已跨越了生死与时间的界限。
牧瑾心神震动,泪光在眼底浮动。
她终于明白——
从太古至今,她已走过八世;
而那个人——不论名为何,不论身为何,始终都是他。
——
八世光轮,缓缓流转,光影愈发深邃。
那意志静静注视着。
其所关注的与牧瑾关注的完全不同。
她早已发现在那无数变幻的光影中,牧瑾始终在变,唯有那一道身影,始终不改。
无论历经何劫、化为何身,
周青所走的——始终都是雷霆一道。
雷光,从未断过。
它贯穿八世,贯穿生死,
甚至连那意志,都在那道雷光下感到一瞬失神。
“......不该如此。”
那意志低声道。
轮回者每一世皆是新生,
前缘早亡,神魂亦非昔日,
上一世为人,这一世或为异兽,
连记忆与道心都应早已不复。
可他——
他却在八世轮回中,
以不同的血脉与身躯,
始终踏着同一条雷霆大道。
雷霆如他之骨,雷鸣如他之心。
不管他是谁,走到哪一世,
他仍旧向着那一道雷,毫不动摇。
那意志沉默了良久。
“......此子之魂,或不在轮回。”
“或曰——雷霆自身,化形为生灵。”
她的声音远去,天地回归寂静。
而牧瑾怔怔望着那最后的光影,
心口的血脉在共鸣,
仿佛那雷霆,从古至今,都在她心中回响。
——
又过了些时日。
镇子外,晨光初起。
周青缓缓走出小镇。
他还是那副模样——赤着脚,脚踝与小腿上沾满尘土,身上的袍子破烂,头发打结,垂在肩前,挡住了半张脸。
他抬头,看了看天。
那一轮太阳正从东方升起,金光透过薄雾,照在他木讷的脸上。
他看着那轮太阳,直接迈步。
那是最普通的步子,没有灵力托身,没有道韵护体。
他就那样,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风吹过,带起他衣角的灰尘,也带起他周身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气。
那气,灰白无色,缠绕在他身上,如雾如烟,又似在燃烧。
它不显,不动,却始终伴着他,
仿佛天地间本就有这一缕气,
而他,只是让它显形。
阳光愈亮,他的背影被拉得极长,
一道孤单的影子,在平原上延伸成笔直的一线。
他在朝着正东方而去,不偏不倚。
——
没过几日,天还未亮,薄雾笼着一座山镇。
山镇旁有一条大河,凡人一眼望不到对岸。
周青从河岸的雾里走来,脚上满是泥。
他走得慢极,每一步都像忘了方向。
河上有座断桥,桥头坐着一个老人,怀里捧着一罐灰。
老人看到他,问道:“小哥,可曾见过那渡船?”
周青怔怔地看着河,没应声。
他似懂非懂地摇头,目光空茫。
老人叹道:“我儿子在对岸造船,十年前说要来接我,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来。”
他说着,手指轻抚罐盖。
“我老婆子也走了,我就剩下这一罐骨灰。可我腿坏了,渡不了河。”
“不过,我有预感,我儿子今天就要来接我。所以我在这里等他。”老人目光一直落在雾中,脸上有着期盼之色。
周青坐在他旁边,听不懂,只是静静望着河。
风起,雾更浓了,河中似有影影绰绰的船。
老人站起身,神情恍惚:“你看——来了。”
他走上断桥,脚步一点一点,走到残桥尽头时,脚下一滑,连人带罐坠入河中。
周青没有喊。
他只是低头看着水。
灰色的河水翻腾片刻,渐渐平静。
周青歪了歪头,似乎在想什么。然后又什么都不想,继续沿着河岸走远。
身后,断桥的残木在风中“吱呀”作响。
——
又过去多日,那是一个废弃的山村,只有几户人还住着。
周青一路行至此地,夜色将至。
村口有一间花影堂,墙上糊的灯笼已经破烂。
堂中供的不是神像,而是一位女子的画像。
周青站在门外,被灯光吸引。
堂里坐着一名中年人,正往供桌上摆花。
那花枯萎得厉害,中年人却一瓣瓣插得极认真。
“这是我妻。”他突然对门口的周青说,声音很轻,“她是唱戏的,唱一辈子‘红绡帐’,后来病死了。”
“人说唱戏的人,死后不安,我就给她立了个堂。”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点疲惫,“她生前最怕被忘记。”
周青靠在门边,呆呆看着那幅画像。
画像的女子画得极艳,却有一丝难言的寂寞。
那中年人叹道:“其实我那时也有错,我嫉妒她红得快。她病了,我不许她再上台。她哭,说‘不唱了就不是我了’。”
“后来她偷偷去演,回来那天吐了血,就再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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