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弯月星髓温润的银紫色光晕,如同母亲温柔的抚慰,无声地流淌过林默焦黑残破的混沌剑骨。星辉所过之处,那些被烬燃之息灼烧出的恐怖裂痕,以及深入骨髓的焚灭道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焦黑的死皮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流转着微弱混沌玉光的骨质。
但修复的,仅仅是表面。
丹田核心,那颗米粒大小的混沌道种依旧黯淡无光,表面的裂痕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触目惊心。道种旋转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转动,都牵扯着魂火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强行吞噬、又被迫逼出烬燃之息的反噬,远比看上去更加严重。道基动摇,非寻常星辉所能弥补。
右臂那暗红的血魂诅咒烙印,在星辉的持续滋养下,虽然被暂时压制,不再跳动,却如同蚀骨的毒疮,深深嵌入剑骨本源,散发着阴冷顽固的气息。
离火剑魂的灵念如同风中残烛,比之前更加微弱: “主人,道种伤了根基,星髓之力仅能维系不散”
林默沉默地内视着糟糕的状况,混沌离火交织的眼眶中,冰冷的火焰无声燃烧。烬燃之息的淬炼虽然凶险,但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剑骨强度提升了一丝,离火剑魂本源被灼去杂质,更重要的是,那道印刻在道种表面的焚灭道纹
他意念微动,尝试引动那丝微弱的焚灭道意。
“嗤!”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暗红火苗,艰难地在他焦黑的指尖燃起。火苗微弱,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焚灭气息,将周围温润的星辉都微微排斥开来。
“力量” 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偏执的渴望。虽然微弱,但这确确实实是超越当前境界、源自混沌本源的毁灭之力!若能掌控
就在这时,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止住的细微啜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苏婉儿。
她蜷缩在星髓的另一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肩膀因为压抑的抽泣而微微颤抖。断臂处的伤口虽然被星辉滋养不再流血,但幻痛和方才通过剑印感应到的、那焚身锻魂的恐怖痛苦余波,依旧让她心有余悸,巨大的后怕和无法言说的委屈如同潮水般淹没着她。
林默眉头意念层面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冰冷的意念扫过: “又怎么了?”
他的声音透过剑骨传出,沙哑、冰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苏婉儿被这冰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看到林默那副焦黑残破、却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模样,到嘴边的哭诉和害怕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更深的无助和一丝莫名的畏惧。
苏婉儿用力抹着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怯意: “对不起,我,我只是有点怕”
“刚才那种感觉好痛,好烫,我,我以为你”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红着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林默冰冷的意念毫无波澜: “死不了。”
“与其在那里哭,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有点用。”
“至少,别成为随时需要别人分心照顾的累赘。”
累赘两个字,像冰冷的针,狠狠刺在苏婉儿心上。她脸色瞬间更加苍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流得更凶,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那双空洞又无助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不甘”和“委屈”的情绪,悄然萌芽。
离火剑魂微弱的意念传来叹息: “主人何必”
林默粗暴打断: “闭嘴!凝练你的剑意去!”
他不再看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体内。星髓之力修复外伤尚可,但对道种根基的损伤和血魂诅咒的侵蚀,效果微乎其微。必须找到其他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星髓礁群之外,那片暗红色的烬燃空域。危险,却蕴含着快速恢复的力量。
“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莽撞了。” 冰冷的意念冷静分析。“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承载烬燃之息,让我能缓慢炼化的容器”
他的意念扫过这片星髓礁群。目光最终落在了身下这块最大的、流淌着银紫色星辉的弯月星髓之上。星髓质地温润坚韧,蕴含着磅礴而温和的混沌星辉,似乎正能克制烬燃之息的暴戾?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他伸出恢复了些许的右手指骨,指尖那缕微弱的暗红焚灭火苗再次燃起。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靠近身下的星髓表面。
“滋”
一声轻微的灼响。星髓表面被灼出一个小坑,但坑洞边缘立刻泛起银紫色的星辉,顽强地抵抗着焚灭火苗的侵蚀,并未让火势蔓延,反而将那一缕火苗暂时“困”在了小坑之中。
“有用!” 林默魂火一跳!
他立刻集中精神,双手骨掌按在星髓表面,《归葬道章》秘法再次运转!但这一次,并非直接吞噬,而是引导!
他艰难地、一丝丝地从远处狂暴的烬燃空域中,剥离出最细微的几缕暗红气流,如同牵引危险的毒蛇,缓缓引导向身下的弯月星髓!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魂力和控制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引来的烬燃之息过多或失控,便会再次引火烧身!
“嗤嗤”
几缕发丝般的暗红气流,被成功引导至星髓表面。星辉立刻涌动而上,如同温柔的母体,将这些暴戾的“孩子”轻轻包裹、压制,将它们禁锢在星髓表面一个个细微的孔洞之中。
顿时,以林默双掌为中心,身下的弯月星髓表面,亮起了数十个细小的暗红色光点,如同星辰之火,缓缓燃烧,却又被银紫色的星辉牢牢束缚住,不再狂暴。
“成了!” 林默心中一定。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掌覆盖在那些暗红光点之上。
顿时,一股精纯而温和了许多的焚灭道意,混合着星髓特有的滋养之力,透过骨掌,缓缓流入他的体内!
虽然量很少,却不再狂暴,变得可以控制!如同涓涓细流,开始缓慢地淬炼他的剑骨,温养他沉寂的道种,甚至对右臂的血魂诅咒,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压制和灼烧感!
离火剑魂传来一丝舒畅的嗡鸣: “主人,这股力量温和多了”
林默不再说话,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这经由星髓“过滤”后的烬燃之力。速度虽慢,却安全而稳定。焦黑的剑骨在星辉与烬火的共同作用下,愈合的速度明显加快,新生的骨质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暗红光泽,更加坚韧。
他这边渐入佳境,另一端的苏婉儿却看得目瞪口呆。
她看着林默如同变戏法般,将远处那恐怖吓人的暗红气流一点点引过来,变成温顺的小光点按进石头里,然后又把手放上去,身上焦黑的地方就开始快速好转这一幕幕完全超出了她空白认知的理解范围。
苏婉儿忘了哭泣,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奇和一丝崇拜?: “好厉害” 她下意识地小声喃喃。
原来他不是去送死,而是在用这种可怕又神奇的方法疗伤?自己刚才的哭喊是不是真的很多余,很碍事?想到林默那句“累赘”,她不由得蜷缩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
但看着林默周身气息渐渐平稳,伤势好转,她心底那莫名的担忧,却又减轻了不少。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敬畏、好奇、自卑和一丝丝安心的情绪,在她空茫的心湖中荡漾开来。
她不敢再打扰,只是抱着膝盖,安静地、远远地看着,看着那些暗红色的小光点明灭,看着星辉流淌,看着那副焦黑残破的骨架逐渐恢复光泽。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林默缓缓收回骨掌。经过这番缓慢而安全的吸收,他的伤势恢复了小半,剑骨强度明显提升,道种虽然依旧裂痕遍布,却稳固了许多,不再有溃散之虞。
他目光扫过星髓表面那数十个渐渐黯淡下去的暗红光点。里面的烬燃之力已被他吸收殆尽。
“还不够。” 冰冷的意念评估着。要彻底恢复,甚至更进一步,需要的烬燃之力是海量的。
他再次抬手,准备引导更多的烬燃之息。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他多次引导,打破了某种平衡;或许是因为这片星髓礁群本就处于脆弱地带。在他刚刚引动法诀的刹那!
“轰隆隆——!!!”
远处那片相对平静的烬燃空域,猛地剧烈翻腾起来!一道比之前粗壮百倍、如同暗红色巨龙般的恐怖烬燃气流,毫无征兆地失去控制,挣脱了母海暗流的束缚,带着焚灭一切的暴戾气息,朝着星髓礁群的方向,疯狂扑来!
其目标,赫然正是林默所在的这块弯月星髓!似乎他之前引导的那些细小气流,如同诱饵,引来了这头沉睡的凶兽!
“!!!” 林默魂火剧震!这股力量的恐怖,远超他能应对的极限!一旦被击中,整块星髓连同他们两人,瞬间就会化为飞灰!
离火剑魂发出尖锐的警报: “主人!快躲开!”
躲?往哪躲?在这母海之中,他们的速度根本快不过这毁灭洪流!
苏婉儿被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啊——!!!”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默眼中冰冷的火焰猛地炸开!不是恐惧,而是被逼到绝境的极致疯狂与冷静!
不能躲!只能挡!
拿什么挡?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身下的弯月星髓!这块星髓质地特殊,能承载烬燃之息!
“赌一把!”
他猛地将双掌狠狠按在星髓表面!不再引导吸收,而是疯狂地将体内刚刚恢复不多的所有混沌星辉之力,连同道种核心那点不灭的恨火意志,毫无保留地注入星髓之中!
“以我之魂!燃星髓之鞘!”
“凝!星辉壁垒!”
“嗡——!!!”
整块巨大的弯月星髓,仿佛被瞬间激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紫色光芒!光芒凝聚成一道厚实、凝练、流淌着无数星辰符文的光壁,悍然迎向那扑来的暗红毁灭洪流!
“咚!!!!!!!”
无法形容的恐怖碰撞在母海中炸开!银紫与暗红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毁灭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星髓礁石瞬间震为齑粉!
“噗——!” 林默如遭重击,刚刚恢复些许的剑骨再次爆开数道裂痕,大口魂血喷出,魂火瞬间黯淡到极点!但他死死支撑着,双掌如同焊在星髓上,疯狂压榨着每一分力量!
星辉壁垒剧烈震颤,出现无数裂纹,却顽强地没有立刻破碎!它将那恐怖的暗红洪流死死挡在了外面!
然而,那洪流的力量实在太庞大了!壁垒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苏婉儿被冲击波震得翻滚出去,重重摔在星髓边缘,看着那不断扭曲、濒临破碎的星辉壁垒外狰狞的暗红巨龙,看着浑身爆血却死死支撑不肯后退半步的林默,无边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充斥了她的心灵!:
“林默!”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知哪来的勇气,连滚带爬地扑到林默身边!
“我来帮你!我该怎么做?!告诉我!” 她哭着,颤抖着,将仅存的右手也按在了剧烈震颤的星髓之上,试图将自己那微薄的力量也输送过去!
但她修为尽失,魂力孱弱,那点力量如同石沉大海!
林默魂火摇曳,冰冷的意念带着极致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滚开!别碍事!”
苏婉儿却像是没听到,泪水汹涌,只是拼命地将手按在星髓上,哭喊着: “不!我不走!”
“要死就一起死好了!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活着也没意思!”
这带着绝望哭腔的、近乎任性的话语,却像一道闪电,劈入林默紧绷的魂火!
一起死?
凭什么?!
叶家未灭!血仇未报!他怎能死在这里?!这个麻烦的女人又凭什么要跟他死在一起?!
“闭嘴!” 一股莫名的暴怒与不甘,混合着滔天的恨意,猛地从林默魂火深处爆发!他眼中冰冷的火焰瞬间炽烈到极致!
“我的命!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咆哮声中,他竟强行引动了道种表面那道新生的、极其微弱的焚灭道纹!
“嗤——!”
一缕比之前凝练了数倍的暗红焚灭火苗,猛地从他按在星髓的骨掌中窜出,瞬间融入濒临崩溃的星辉壁垒之中!
焚灭道意与星辉壁垒结合!如同在坚韧的盾牌上布满了尖刺!
“轰!!!”
那暗红洪流仿佛被激怒,更加疯狂地冲击!但这一次,星辉壁垒虽然裂纹更多,却仿佛多了一丝“反伤”的特性,将部分焚灭道意反馈了回去,与洪流相互消耗、湮灭!
僵持!短暂的僵持!
但林默的力量即将耗尽!星髓的光芒也开始黯淡!
就在他即将油尽灯枯的刹那——
“嗡”
他身侧的苏婉儿,心口那枚混沌青冥剑印,似乎感应到了他决绝的意志和极致的危机,再次自主爆发出青金色的光芒!
但这一次,光芒并未形成护罩,而是化作三道凝练的、带着守护与破邪意境的青金色剑影虚影,如同拥有灵性般,猛地投入了星辉壁垒之中,精准地钉在了三道最大的裂痕之上!
“铮——!”
剑鸣清越!壁垒上的裂痕竟被这三道心剑虚影暂时“缝合”住了!虽然依旧摇摇欲坠,却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
就是现在!
林默眼中厉色一闪!抓住这喘息之机,疯狂逆转《归葬道章》!
“吞!!!”
这一次,不再是引导细流,而是以整块弯月星髓为媒介,如同张开巨口的饕餮,主动将那僵持在壁垒之外的、被消耗了不少的暗红洪流,强行扯入星髓内部!
“轰隆隆——!!!”
整块巨大的弯月星髓剧烈震动!表面瞬间变得赤红!无数道暗红色的恐怖能量在其中疯狂流窜、冲撞,仿佛随时会爆炸开来!
但星髓的本质极其特殊,加上之前林默注入的星辉之力作为缓冲,竟硬生生将这恐怖的洪流暂时禁锢、压缩在了内部!
星髓,成了临时封印这股毁灭力量的“鞘”!
危机暂解!
林默脱力般重重向后倒去,魂火黯淡到了极致,连抬起一根骨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婉儿也瘫软在地,脸色煞白,心口的剑印光芒黯淡下去,方才那三道心剑虚影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两人躺在剧烈震颤、内部封印着恐怖能量、仿佛随时会爆炸的星髓之上,剧烈地喘息着,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苏婉儿侧过头,看着旁边连眼眶中火焰都微弱下去的林默,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哭音: “我们活下来了?”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偏过头,混沌离火交织的眼眶“看”着她苍白汗湿的脸颊,看着她那双依旧带着恐惧却多了些不同情绪的眼眸。
刚才她那句“要死就一起死”,还有最后那三道心剑虚影
离火剑魂微弱意念传来: “主人她……”
林默冰冷的意念打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与一丝烦躁: “知道了。”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只是静静感受着身下星髓内部那被暂时封印、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力量的烬燃洪流。
“这股力量,省着点用,足以让我恢复到全盛时期,甚至更进一步” 冰冷的意念盘算着。
但前提是,能慢慢驯服它。
就在这时,苏婉儿似乎缓过气来,她看着身下赤红震颤的星髓,又看向林默,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
“林默?”
“刚才那个就是修炼吗?”
“好可怕,但是好厉害。我,我也能学吗?”
她的眼中,除了恐惧,还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渴望。不再是纯粹的空茫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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