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净魔台。
林默闭关已逾十日,宗门内一切事务在云胤真人、铁冠长老与星瑶仙子的协同下,井然有序地运转着。扩建后的巡天卫日夜操练,新构建的“九转破军战阵”与深化变化的“小周天剑阵”已初具雏形,肃杀之气弥漫云海。炼器殿与炼丹殿炉火不息,全力保障着后勤。
然而,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逐渐弥漫的寒雾,笼罩在每一位知晓内情的高层心头。这压力,源于黑陨星带那不断“进化”的暗影巢穴,源于联盟通讯中日益焦灼的催促,更源于对宗主林默闭关成果的期盼与担忧。
此刻,铁冠长老与星瑶仙子正并肩立于净魔台边缘,望着下方云海中穿梭演练的战舟舰队。铁冠一身劲装,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眉头却紧锁着。
“星瑶丫头,你说宗主这次闭关,到底要多久?”铁冠忍不住开口,声音如同闷雷,“联盟那边一天三道讯息地催,墨衡那小子说话都快带上哭腔了。老子这心里,跟猫抓似的!”
星瑶仙子一袭星辉流转的裙裳,面容清冷,眸中却蕴藏着深沉的忧虑。她轻轻摇头:“铁冠师叔,宗主闭关前已有明言,时机未至,不可妄动。那巢穴非同小可,竟能自行构筑符文,其背后必有高等智慧操控。宗主需炼制应对之法,完善大阵核心,此非一朝一夕之功。我等当下要务,是确保宗门稳固,将士用命,静待宗主出关。”
“道理老子都懂!”铁冠烦躁地挥了挥手,“可眼睁睁看着那鬼东西一天天壮大,还在那儿修修补补,老子这暴脾气……嘿!真想现在就带着儿郎们冲过去,先砍它几刀再说!”
“师叔万万不可!”星瑶仙子语气陡然严肃,“宗主再三强调,常规攻势无异于资敌。您若冲动,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打乱宗主全盘部署,陷宗门于险境!”
铁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重重叹了口气:“唉,老子也就是过过嘴瘾。宗主的话,老子什么时候不听?只是这干等着,实在憋屈!”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那悬浮于净魔台中央、一直安静运转的“星炬”核心——那枚得自虚空遗迹、曾指引他们来到此处的古老装置,忽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嗡鸣!
“嗡——”
这嗡鸣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更准确地说,是作用于与星辰之力相关的感知层面!
铁冠和星瑶同时一怔,霍然转身!
只见那星炬顶端那颗原本规律闪烁着稳定蓝光的晶体,此刻光芒竟变得急促而不稳定,如同心跳加速!晶体内部,一道道细微的、暗红色的能量纹路如同血管般骤然浮现,又迅速隐没,周而复始!
“这是怎么回事?”铁冠长老一个箭步冲到星炬前,瞪着那异变的晶体,“这玩意儿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抽风了?”
星瑶仙子脸色骤变,她快步上前,玉手轻抚星炬冰凉的表面,闭目凝神,以自身精纯的星辰之力与之沟通。片刻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美眸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不是抽风!”星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是共鸣!星炬在与其他同源的存在产生强烈的共鸣!这股共鸣的源头……充满了混乱、暴虐、以及……毁灭性的黑暗星辰之力!”
“黑暗星辰之力?同源共鸣?”铁冠长老浓眉紧拧,“除了咱们这儿,还有别的星炬?在哪儿?”
星瑶仙子指向远方的星空,那个令所有人寝食难安的方向,声音艰涩:“是黑陨星带!是那个巢穴!它……它内部正在凝聚、或者说,它正在转化出一种极其恐怖的能量核心!其本质,竟然与星炬同源,但却是被彻底污染、扭曲、堕落的黑暗星辰之源!”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星炬的嗡鸣声陡然变得更加尖锐刺耳!顶端的蓝色晶体光芒狂闪,那些暗红色的能量纹路愈发清晰,甚至开始向外散发出丝丝缕缕令人不安的暗红雾气!
“不好!”星瑶仙子惊呼,“星炬受到黑暗源头的强烈干扰,能量回路开始不稳定了!这样下去,星炬本身可能会受损,甚至……被反向侵蚀!”
“他娘的!”铁冠长老又惊又怒,“那鬼东西不光自己变强,还想隔着这么远搞坏我们的星炬?做梦!”
他周身气血勃发,就欲强行以自身力量压制星炬的异动。
“不可!”星瑶急忙阻止,“师叔,蛮力压制只会加剧冲突,可能导致星炬直接崩溃!必须引导,以更精纯、更本源的星辰之力进行安抚和隔绝!”
她立刻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心口处星髓(虽已黯淡,但本源尚存)散发出温润星辉,试图与星炬建立更深的连接,平复其躁动。
然而,那来自黑陨星带的黑暗共鸣之力异常霸道强悍,星瑶的星辰之力虽精纯,在量级上却远远无法与之抗衡。她的星辉如同投入狂暴大海的石子,仅仅激起一丝涟漪,便被那无形的黑暗波动压制、吞没。星炬的嗡鸣声越发凄厉,晶体表面的裂痕似乎都多了一丝!
“不行!我的力量不够!”星瑶仙子额头沁出细密汗珠,脸色发白,“这黑暗共鸣之力太强了!除非宗主亲自出手,或者……”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平静而熟悉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在两人身后响起:
“或者,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铁冠和星瑶猛地回头,只见林默不知何时已悄然出关,静立于他们身后。他依旧是一身黑袍,气息内敛深沉,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混沌星云生灭,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宗主!”两人同时惊喜出声。
林默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嗡鸣不止、光芒狂闪的星炬之上,眼神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宗主,您出关得正好!”铁冠长老急声道,“这劳什子星炬不知发了什么疯,跟那鬼巢穴隔空唱起戏来了!星瑶丫头都快压不住了!”
林默缓步上前,示意星瑶仙子不必再强行压制。他伸出手指,并未接触星炬,只是凌空虚点向那躁动的核心晶体。
“非是发疯,而是感应。”林默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星炬乃星辰剑宗遗宝,其核心是高度凝练的星辰本源。黑陨星带那巢穴,吞噬了海量星辰残骸与能量,其核心正在孕育的,正是被‘归墟’意志污染、扭曲后的黑暗星辰之核。二者同源而生,却走向光明与黑暗两个极端。此刻黑暗初成,气机外泄,自然引动了星炬的剧烈反应。”
随着他的话语,一缕精纯至极、色泽混沌、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星光的能量,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轻柔地缠绕上星炬的核心晶体。
这并非强行镇压,也非简单安抚,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包容”与“引导”。
那混沌星力接触到晶体瞬间,狂躁的星炬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镇定的力量,尖锐的嗡鸣声立刻减弱了大半。晶体内部那些疯狂闪烁的暗红纹路,如同遇到了克星,挣扎扭动了几下,便在那混沌星力的浸润下,缓缓平复、淡化,最终彻底隐没。星炬的光芒也重新恢复了稳定柔和的蓝色,只是闪烁频率依旧比平时稍快一些,显示其仍在与远方的黑暗源头持续感应。
“宗主,您成功了?”星瑶仙子看着恢复稳定的星炬,长舒一口气,美眸中异彩连连。她能感觉到,林默方才施展的力量,其本质远超寻常星辰之力,带着一种演化万物、定鼎乾坤的至高意境。
林默收回手指,负手而立,望向黑陨星带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算是初步功成。闭关十余日,参悟那‘归墟’印记特性,结合混沌之道,终有所得。”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那巢穴吞噬星辰残骸,凝聚黑暗星核,其过程看似完美,实则因其‘归墟’本质,只能强行扭曲、污染,而非真正融合。其核心处,光明与黑暗,创造与毁灭,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力量始终在激烈冲突,只是暂时被更强大的‘虚无’意志强行束缚在一起。这,便是其最大的破绽,亦是我等克敌制胜的关键。”
铁冠长老听得有些迷糊,挠了挠头:“宗主,您说得太深奥了。老子就听明白一点,那鬼东西里面自己在打架?”
林默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可以这么理解。它如同一座内部充满裂隙、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我等所需做的,并非从外部强行将其砸碎——那只会助长其吞噬——而是找到其内部冲突最激烈、结构最不稳定的‘节点’,然后,投下一颗火星。”
“投下火星?”星瑶仙子若有所思,“宗主您的意思是,利用星炬的这种共鸣,或者我们自身的力量,去引动、放大其内部的法则冲突?”
“正是。”林默赞许地看了星瑶一眼,“我闭关所炼,并非强攻利器,而是数枚‘混沌法则之种’。此物蕴含我对立统一的混沌道韵,可无视其外部吞噬屏障,直接潜入其核心区域,感应其内部最剧烈的冲突点,然后……生根发芽,将其内部的矛盾彻底引爆。”
他抬手,掌心上方浮现出三枚鸽卵大小、表面流转着混沌气流、内部仿佛有微缩星云生灭的奇异光球。光球看似平静,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此物,我名之曰——‘归墟引’。”
铁冠长老看着那三枚光球,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玄奥,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兴奋地搓着手:“好东西!宗主,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老子已经等不及要看那鬼东西从里面炸开花了!”
林默目光深邃:“时机将至,但尚需最后一步确认。星炬的剧烈共鸣,说明那黑暗星核已接近成型,其内部冲突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刻。此刻,它对外界的干扰最为敏感,却也可能是其防御最为集中之时。”
他转向星瑶:“星瑶,你即刻起,坐镇星炬,全力感应并记录黑暗星核的能量波动频率与变化规律,尤其是其能量间歇性起伏的‘低谷’时刻。此信息至关重要,将决定我们投放‘归墟引’的最佳时机。”
“星瑶领命!”星瑶仙子肃然应下,立刻盘膝坐于星炬旁,心神沉入其中。
林默又看向铁冠:“铁冠师叔。”
“属下在!”
“传令下去,巡天卫所有战斗序列,结束演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战舟完成最终检修,弹药、灵石配发至最大储备。‘九转破军战阵’与‘小周天剑阵’随时待命,听我号令,即可出击!”
“得令!”铁冠长老声如洪钟,脸上洋溢着压抑已久的战意,转身便要去传达命令。
“且慢。”林默叫住他,“还有一事。立刻联系墨衡特使。”
很快,墨衡的影像通过通讯法阵投射在净魔台上。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这段时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一见到林默,墨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急迫:“林宗主!您终于出关了!黑陨星带情况急剧恶化!最新监测显示,那巢穴表面的符文已基本构筑完成,其能量反应强度在过去十二个时辰内提升了百分之三十!联盟总部已经快压不住主战派的声音了!沃尔夫元帅让我最后一次询问您,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如果悬空山没有把握,联盟舰队将不得不冒险发动强攻,哪怕代价巨大!”
连珠炮般的话语,透露出联盟高层已然到了忍耐的极限。
林默静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地反问:“墨特使,联盟舰队若此刻强攻,有几分把握能在巢穴的吞噬下,在其内部黑暗星核稳定之前,将其彻底摧毁?”
墨衡闻言一滞,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颓然道:“根据参谋本部推演……不足一成。最可能的结果是,舰队损失超过七成,重创巢穴,但无法阻止其黑暗星核最终成型……届时,一个拥有完整黑暗星核的战争堡垒……”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绝望感已然弥漫开来。
“既然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为之?”林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沃尔夫元帅和联盟议会,悬空山,已有破敌之策。”
墨衡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林宗主,您说的是真的?何时动手?”
“就在近日。”林默给出了明确的答复,“但需要联盟配合。”
“如何配合?林宗主请讲!联盟必定全力支持!”墨衡急切道。
“第一,”林默伸出一根手指,“联盟舰队继续保持现有态势,绝对禁止任何形式的攻击挑衅,以免打草惊蛇,引发巢穴的过度反应,干扰我的计划。”
“没问题!”墨衡立刻答应,“这一点我可以代表元帅保证!”
“第二,”林默伸出第二根手指,“在我发出信号后,联盟舰队需派出至少三支高速突击分队,携带大功率能量干扰器,迂回至巢穴侧翼与后方,在我发动攻击的同时,全力开启干扰,制造混乱,吸引其防御注意力。”
墨衡快速记录着:“派出干扰分队,吸引注意力。可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默目光锐利地盯着墨衡,“在我成功引爆巢穴内部,其黑暗星核崩溃、外部结构最混乱脆弱的瞬间,联盟主力舰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发动全力总攻!务求一击必杀,将其彻底从星空中抹除!若时机稍纵即逝,让其残存核心得以喘息重组,前功尽弃不说,后果不堪设想。”
墨衡感受到林默话语中的决绝与肃杀,身体微微一震,随即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林宗主,请您放心!联盟舰队将会像最精准的钟表,在您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最猛烈的火力!这一点,我以军人的荣誉向您保证!”
“很好。”林默微微颔首,“那么,请联盟静候我的信号。在此之间,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接收星瑶仙子传递的关于黑暗星核能量波动的监测数据。”
“是!”墨衡挺直身体,向林默敬了一个标准的联盟军礼,影像随即消失。
通讯结束后,净魔台上暂时陷入了沉默。铁冠长老看着林默,忍不住问道:“宗主,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老子已经热血沸腾了!”
林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依旧在全力感应星炬波动的星瑶仙子。
片刻后,星瑶仙子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星辉流转,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一丝精准的把握。
“宗主,黑暗星核的能量波动已初步捕捉到规律。其能量并非持续攀升,而是如同潮汐,有起有伏。每个波动周期大约为三个标准时辰。在其能量‘低谷’期,其对外界感应的敏锐度会下降约百分之十五,内部法则冲突的激烈程度会达到峰值。下一个能量‘低谷’,将在……六个时辰后出现。”
林默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他缓缓抬头,望向悬空山之外,那无尽星海的深处,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传令全军,休整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后,巡天卫主力,随我出征黑陨星带。”
“目标,引爆暗巢,诛灭星核!”
铁冠长老浑身一震,脸上瞬间涌起狂喜与暴烈的战意,他猛地抱拳,声震四野:
“谨遵宗主法旨!”
六个时辰后,星海深处,将迎来石破天惊的终局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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