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舰队穿越星门，重返无涯云海之时，迎接他们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留守的弟子们早已通过宗门大阵感知到了远方那场决定星海命运战役的最终结果，当亲眼见到宗主林默率领着几乎完好无损的舰队，带着涤荡黑暗的赫赫威势凯旋时，积压了许久的担忧与期盼，尽数化作了震天的狂喜。
“恭迎宗主凯旋！”
“悬空山万胜！”
声浪如同潮水，一波高过一波，席卷了整个悬空山主峰。云胤真人率领所有留守长老、弟子，早已在主殿广场前列队恭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自豪的光芒。黑陨星带暗影巢穴的覆灭，不仅仅解除了一场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更将悬空山的声望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自此，云渺星域任何势力，都将以全新的、带着敬畏的目光，审视这片曾经偏安的云海，以及其主宰者——混沌道主林默。
林默立于“混沌号”舰首，俯瞰着下方沸腾的宗门，面色平静，并无多少得胜归来的骄矜。他微微抬手，下方震天的欢呼声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迅速安静下来，只剩下无数道炽热而崇敬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此战，赖诸位同门上下用命，将士奋勇，方能一举功成，荡平妖氛。”林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弟子耳中，“黑陨之患已除，然道途漫漫，强敌环伺，望诸君戒骄戒躁，勤修不辍，砥砺前行。”
没有长篇大论的庆功演说，只有简短的肯定与殷切的期望，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更能深入人心。所有弟子齐齐躬身，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无比的坚定：“谨遵宗主教诲！”
铁冠长老早已按捺不住，从舰桥上直接跳了下来，重重落在广场上，震得地面微颤。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声若洪钟：“都听见宗主的话了吧？别以为打了胜仗就能躺着享福了！该修炼的修炼，该执勤的执勤！谁要是敢懈怠，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他这粗豪的作风，反而冲淡了广场上过于肃穆的气氛，引得不少弟子低声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许多。
云胤真人笑着上前，对林默拱手道：“宗主辛苦了。舰队出征期间，宗门一切安好，各项事务均已安排妥当，只待宗主回归主持大局。”
林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站在云胤真人身侧，气息明显比之前强盛了不少的苏婉儿身上。她依旧安静，但眼神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清明与坚定，显然这段时间并未虚度。
“婉儿。”林默开口。
苏婉儿上前一步，盈盈一礼，声音清越：“恭迎宗主凯旋。”
林默看着她，直接问道：“我闭关及出征期间，你可有异样感应？尤其是关于‘归墟’本源，或是一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苏婉儿微微一怔，仔细回想片刻，摇了摇头：“回禀宗主，并无特殊感应。只是按照宗主吩咐，稳固修为，体悟星髓残留道韵，一切如常。”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思忖，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他转向云胤真人：“云胤师叔，安排下去，所有出征将士，论功行赏，妥善安置伤员。宗门大庆三日，以慰劳将士，鼓舞士气。”
“是，宗主。”云胤真人躬身领命。
随着林默的命令下达，悬空山彻底陷入了欢庆的海洋。灵酒佳肴被摆上案头，欢声笑语充斥于亭台楼阁之间。炼器殿甚至临时赶制了大量的烟花法器，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灵光，将云海映照得如同白昼。
主殿之内，也设下了丰盛的庆功宴。林默高居主位，铁冠、星瑶、云胤等核心高层分坐两侧，就连一直处于半隐匿状态的“星炬”之灵，也凝聚出一道模糊的光影，悬浮在一旁，共享这胜利的时刻。
铁冠长老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酒坛，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又给旁边的林默满上，然后举起碗，粗声道：“宗主！这第一碗酒，必须敬您！要不是您神机妙算，炼制出那什么‘归墟引’，又从外面给那鬼核心来了下狠的，咱们这仗，绝不可能赢得这么漂亮！老子服了！彻底服了！干了！”
说完，不等林默回应，他仰头“咕咚咕咚”便将一大碗灵酒灌了下去，酣畅淋漓。
林默端起酒碗，并未多言，只是微微示意，便一饮而尽。辛辣醇厚的酒液入喉，化作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
星瑶仙子也端起一杯灵酿，姿态优雅，轻声道：“宗主，此战不仅解除了黑陨威胁，更让我悬空山之名，响彻星海。联盟经此一役，必然对我宗更加倚重。只是……”她顿了顿，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那遁走的‘归墟’本源，终究是个隐患。宗主，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林默放下酒碗，目光平静：“那缕本源微弱，短期内不足为患。但‘归墟之眼’才是根源。联盟经此一吓，必然会加大对‘归墟之眼’的探索与封锁力度。我等当下要务，是消化此战所得，进一步提升宗门实力。”
他看向铁冠和星瑶：“‘九转破军战阵’与‘小周天剑阵’经此实战检验，威力尚可，但仍有精进空间。你二人需根据此战经验，继续操练，优化阵法变化。”
“是，宗主！”铁冠与星瑶齐声应道。
“云胤师叔。”
“属下在。”
“宗门库藏经此一役，消耗颇巨。你需尽快清点剩余资源，同时加强与联盟及其他友好势力的贸易往来，补充所需。尤其是炼制高阶丹药与法宝的核心材料，务必优先保障。”
“明白，老夫明日便着手处理。”云胤真人点头应下。
林默又看向那悬浮的星炬光影：“星炬前辈，此次能精准把握黑暗星核能量低谷，您功不可没。接下来，还需您继续监控星海，尤其是留意任何可能与那遁走本源相关的异常波动。”
星炬光影微微闪烁，传来一道平和而古老的意念：“分内之事。守护星海，本是吾之职责。宗主放心，有任何异动，吾会第一时间告知。”
庆功宴在商议宗门后续发展的氛围中继续进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融洽。然而，林默却始终感觉，在灵魂深处，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悸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这悸动并非源于外界，更像是……源自他自身混沌道种的某种共鸣，或者说，警示。
他表面上依旧与众人交谈，心神却已悄然沉入体内，仔细探查着混沌道种的每一分变化。道种依旧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润而深邃的混沌星辉，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林默凭借着与道种性命交修的紧密联系，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寻常——在道种最核心处，那一点象征着混沌本源的光点，其旋转的韵律，比平时快了一丝，并且，隐隐指向某个遥远的、未知的方位。
这种感觉，在他彻底摧毁黑暗星核，感知到那缕本源遁走时，便悄然滋生，只是当时战况激烈，无暇细究。如今静下心来，这感觉便愈发清晰。
（是那遁走的‘归墟’本源在吸引道种？还是……道种在警示我，那本源的去向，关乎更大的秘密？）
林默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殿外一名值守弟子快步而入，躬身禀报：“启禀宗主，联盟特使墨衡大人在外求见，言有要事相商。”
欢宴的气氛微微一滞。众人看向林默。
林默神色不变，淡淡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墨衡特使在弟子引领下走入大殿。他脸上依旧带着胜利后的喜悦，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墨衡特使，来得正好，一起喝一杯！”铁冠长老热情地招呼道。
墨衡笑着拱了拱手：“多谢铁冠长老美意，酒稍后再饮不迟。林宗主，诸位，在下此来，是奉沃尔夫元帅及联盟议会之命，特来与贵宗商议两件要事。”
“特使请讲。”林默示意他坐下说。
墨衡落座，神色一正，说道：“这第一件事，是关于战利品分配与后续防御事务。黑陨星带虽已净化，但其周边星域仍残留部分低阶虚渊生物与侵蚀区域。联盟计划组织一支联合清剿舰队，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扫荡。希望悬空山能派出部分精锐，参与此次行动，共享战利品，并协助建立前沿监测哨站。”
铁冠长老闻言，眼睛一亮，显然对“战利品”和“打仗”很感兴趣。
林默略一沉吟，看向铁冠：“铁冠师叔，你意下如何？”
铁冠咧嘴一笑：“好事啊！既能练兵，又能捞好处，还能把防线推到咱们家门口以外，一举三得！宗主，这事我看行！”
林默点头：“可。具体派遣人数与事宜，由铁冠师叔与你对接。”
墨衡脸上笑容更盛：“多谢林宗主，铁冠长老！联盟必定不会让贵宗吃亏。”他顿了顿，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这第二件事……则关乎那遁走的‘归墟’本源。”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墨衡身上。
林默眼神微动：“联盟有发现了？”
墨衡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并非直接发现。而是在巢穴毁灭后，联盟动用了最高规格的‘深空谛听’阵列，对爆炸空域及周边广袤星域进行了持续监测。我们捕捉到了一条……极其微弱，但指向性非常明确的虚空能量尾迹。”
“尾迹？”星瑶仙子疑惑道，“那本源只是一缕意念，也会留下能量尾迹？”
“正常情况下不会。”墨衡解释道，“但根据科学院的分析，它在遁走时，为了抵御爆炸冲击并维持自身存在，很可能强行抽取并裹挟了巢穴爆炸时逸散的、最精纯的一部分黑暗星辰能量。正是这部分能量，暴露了它的轨迹。”
“它往哪个方向去了？”林默直接问道，心中那一丝悸动似乎更明显了些。
墨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星盘，激活后，一副动态的星图投射在半空中。星图上，一条极其黯淡的、断断续续的红色虚线，从代表黑陨星带的位置延伸出去，穿过一片片陌生的星域，最终指向了一个位于星图边缘，被标记为巨大漩涡状、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区域。
看到那个区域的标注，在场除了林默，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铁冠长老更是失声叫了出来：“‘葬星涡’？！它跑那里去了？！”
星图上，那巨大的漩涡区域，标注着三个古老的星辰文字——葬星涡。
林默看着那片区域，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他对于云渺星域的认知主要来源于联盟星图和天枢子的传承碎片，对“葬星涡”的了解并不深，但也知道，那是联盟星域探索版图中，仅次于“归墟之眼”的几大生命禁区之一！传说那里是上古星辰的坟场，空间结构极其混乱，充斥着各种未知的危险与时空陷阱，连联盟最先进的探险船都极少敢深入其中。
墨衡特使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根据‘深空谛听’阵列捕捉到的轨迹分析，那缕‘归墟’本源，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概率，遁入了‘葬星涡’深处。”
星瑶仙子脸色发白：“它去那里做什么？‘葬星涡’虽然危险，但并非‘归墟’的控制区。”
墨衡苦笑道：“这正是联盟最担心的地方。科学院提出了几种假设。其一，‘葬星涡’环境特殊，可能有助于它隐藏自身，躲避追踪。其二，那里是星辰坟场，蕴含着大量沉寂的、甚至是濒死的星辰本源，对于急需能量恢复的它来说，或许是一片独特的‘猎场’。其三，也是最大胆的猜测……‘葬星涡’深处，可能存在着某种与‘归墟’，或者与宇宙终结法则相关的……古老遗迹或通道。”
“古老遗迹或通道？”云胤真人捻着胡须，眉头紧锁，“若真如此，让它在那里找到栖身之所，甚至得到增强，后果不堪设想！”
墨衡看向林默，语气带着恳切：“林宗主，联盟深知‘葬星涡’凶险异常，绝不会要求贵宗前往追击。但联盟希望，贵宗能凭借对‘归墟’特性的了解，尤其是您那玄妙的混沌之道，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分析支持。同时，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联盟决定组织力量对‘葬星涡’进行有限度的探索，希望能得到悬空山的……技术支援。”
殿内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明白，追击那缕本源进入“葬星涡”，无疑是九死一生。但放任不管，又如同在床边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林默沉默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混沌道种核心的那一点光芒，在星图指向“葬星涡”时，跳动得更加明显了。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宿命对手般的悸动与……渴望？
（混沌包容万物，演化生灭。‘归墟’代表终极的‘无’。二者相遇，是相互湮灭，还是……）
他抬起眼，看向墨衡，声音平静无波：“‘葬星涡’之事，我已知晓。联盟所需分析支持，我可提供。至于技术支援……”
他顿了顿，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道：“待我仔细研究‘葬星涡’情报，并确认那本源动向后再议。眼下，悬空山需休养生息。”
墨衡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反而松了口气。他真怕林默一时冲动，答应立刻前往那等绝地。“如此甚好！相关情报数据，我稍后便命人传送过来。联盟也会持续监控‘葬星涡’外围动向。那么，在下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告辞。”
送走墨衡，庆功宴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葬星涡”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众人心头。
铁冠长老忍不住骂道：“这鬼东西，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还要找个那么邪门的地方当坟地！”
星瑶仙子忧心忡忡：“宗主，‘葬星涡’凶名在外，远超黑陨星带。我们……”
林默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他站起身，走到殿外，仰望星空，那个“葬星涡”所在的方向，仿佛有无形的风暴在酝酿。
“是危机，亦是机缘。”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归墟’本源遁入‘葬星涡’，非是偶然。我之混沌道途，或许也需在那等极险绝地，方能得到进一步的磨砺与印证。”
他转身，看向殿内众人，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此事暂且压下，不必慌乱。当前首要，仍是巩固宗门，提升实力。传令下去，大庆之后，宗门一切事务照旧，修炼加倍。”
“是！”众人齐声应道。
然而，就在林默准备返回座位的刹那，他身形猛地一顿，豁然转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射向悬浮于大殿一侧的星炬！
几乎同时，星瑶仙子也惊愕地站起身：“星炬……它的光芒……”
只见那一直散发着稳定柔和蓝光的星炬核心晶体，此刻竟再次出现了异动！只是这一次，并非之前那种受到黑暗共鸣的剧烈闪烁，而是光芒以一种极其规律的、如同呼吸般的节奏，明灭交替。并且，在那明灭的光芒中，隐隐约约，似乎有极其古老、极其模糊的……低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低语并非任何已知语言，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蕴含着无尽信息的意念流！
星炬光影也变得不再稳定，剧烈地波动起来，传递出一股混杂着激动、困惑、以及一丝……恐惧的复杂意念！
“这……这是……”星瑶仙子试图解读那意念，却只觉得头晕目眩，难以承受其信息量。
林默一步跨到星炬之前，混沌星力涌入其中，帮助稳定其状态，同时全力感知那断断续续的古老低语。
片刻之后，他缓缓收回手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宗主，星炬它……说了什么？”铁冠长老紧张地问道。
林默沉默良久，才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
“星炬在示警……不，更像是在……转述一个来自万古前的预言。”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穿透了云海，直视那宇宙的终极奥秘。
“那低语提及……‘钥匙’……‘门扉’……以及……‘苏醒’。”
“它说，黑暗……并非唯一的终结。当群星归位之时，‘门扉’将启，而那把‘钥匙’……似乎与遁入‘葬星涡’的‘归墟’本源……或者说，与我的混沌道种……有着某种宿命的关联。”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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