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主宰意志降临的刹那,整个虚无长廊仿佛都凝固了。那并非能量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宇宙法则层面的、更高层次存在的注视。“巡天号”内所有弟子,包括星瑶和李衍,都感觉自己的思维、灵力,乃至存在的本身,都被一道冰冷、浩瀚、不含任何情感的视线彻底穿透,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唯有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
唯有林默,周身混沌道域自主流转,灰蒙蒙的气流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将那无所不在的窥探与威压大部分隔绝在外。他挺直脊梁,昂首与那透过仲裁者投射而来的意志对视,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以及沸腾的战意。
“混沌……道统……传承者……”那糅合了亿万寂灭之音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仿佛发现新奇玩具般的探究,“你的存在本身,便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一个不该出现的变数。”
林默的声音透过混沌道域,平静地回应,如同在冰面上划过的利刃:“变数与否,不由你定。藏头露尾,便是你等所谓高等文明的行事风格?”
“藏头露尾?”主宰的意念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像是冷笑,又像是漠然,“蝼蚁仰望苍穹,又岂知苍穹之广袤?吾之意志,遍布虚空万界,此间不过一隅投影。与你对话,已是恩赐。”
它的语气高高在上,仿佛神明在与尘埃交谈。
“恩赐?”林默嗤笑一声,“以吞噬星辰、泯灭生灵为乐的恩赐?林某承受不起。”
“情感用事的低级逻辑。”主宰的意念毫无波动,“能量守恒,物质循环。弱小的文明,低效的生命形态,本就该被更高等的存在吸收、转化,成为迈向更高维度的资粮。这是宇宙的真理,是进化的唯一路径。尔等所谓的道德、情感,不过是束缚自身进化的枷锁。”
“所以,‘噬星者’便是你们践行这‘真理’的工具?”星瑶仙子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出声质问,她的星辰之力在这股意志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但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将无数生灵的灵魂作为燃料,这便是你们的高等?”
“工具?燃料?”主宰的意念似乎觉得这个说法颇为有趣,“你可以如此理解。‘噬星者’是‘摇篮’遗民智慧的结晶,是我们在虚空生存、延续、追寻回归之路的倚仗。它们的吞噬,是净化,是提纯,是将散乱低效的能量,重归于伟大循环的壮举。”
“摇篮遗民?”林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你们并非此方宇宙的原生文明?”
主宰的意念沉默了一瞬,似乎在进行某种权衡,随后那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告诉你也无妨。吾等来自‘源初之门’彼端的‘摇篮’宇宙。一场波及万千维度的大寂灭,令‘摇篮’崩毁,吾等被迫流亡至此。此方宇宙,能量惰性,法则残缺,不过是一处蛮荒的避难所,却也将吾等困锁于此。”
它的意念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极其微小的、仿佛刻印在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怨恨。
“回归‘摇篮’,重现吾族辉煌,是吾等存在的唯一意义。为此,需要海量的能量,需要打通归途的坐标!而你们……”主宰的意志再次聚焦于林默,“你们这个宇宙所谓的修行文明,尤其是你,混沌道统的传承者,你们体内凝聚的法则与能量,远比那些星辰和普通灵魂……更加‘美味’,也更加……关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暗影主宰及其文明,竟然是来自“源初之门”另一侧的流亡者!而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掠夺资源,更是要收集能量,试图回归他们的故乡!而林默的混沌道统,似乎成为了他们眼中特别重要的“资粮”!
“所以,你处心积虑,便是为了我?”林默眼神冰寒。
“是,也不是。”主宰的意念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你是意外的惊喜,是计划外的优质猎物。但吾等的目标,从来都是收集足够的能量,启动‘虚空灯塔’,照亮归途。这片被称为‘虚无长廊’的区域,便是远古时期,‘摇篮’与此方宇宙的一条微弱裂隙所在,是建立‘灯塔’的最佳基点。”
它透露出信息,既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炫耀,也是一种心理上的碾压,试图让林默等人明白自身的渺小与命运的注定。
“而现在,”主宰的意志陡然变得更具压迫感,“狩猎惊喜的时刻,到了。交出你的混沌本源,臣服于吾,或可保留一丝意识,见证吾族荣光重临。否则……便与你身后那些蝼蚁一同,化为‘灯塔’奠基的尘埃。”
恐怖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林默,试图摧垮他的心神。
然而,林默道心坚如磐石,历经无数磨难锤炼的意志岂是轻易可以动摇?他周身混沌道域轰鸣,不仅未被压垮,反而逆势而上,爆发出更加磅礴的气息!
“想要我的道?那就自己来拿!”林默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虚无中炸响,“看看是你这丧家之犬的意志坚硬,还是我的混沌之道,更能包容你这所谓的‘高等’!”
轰!
混沌道域不再防御,而是化作一片翻滚的、演化地火水风的灰色云海,主动向着那降临的意志席卷而去!这是道念的碰撞,是意志的交锋!
“冥顽不灵。”主宰的意念冰冷依旧,却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愠怒。那透过仲裁者降临的意志骤然凝聚,化作一柄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轮回的暗影巨剑,带着终结一切的意蕴,斩向混沌云海!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两种截然不同、却都代表着某种宇宙极致法则的意志,在虚无中悍然对撞!
林默浑身剧震,识海中仿佛有万千世界在生灭,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但他眼神依旧炽亮,混沌道种疯狂旋转,不断演化、生灭,将那暗影意志中蕴含的“终结”、“死寂”之意强行包容、分解、转化!
主宰的意志似乎也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林默的混沌之道竟如此难缠,不仅能抵挡,竟似乎还能反过来“消化”它的力量!
就在这意志交锋的关键时刻,一直躺在维生舱中,承受着双重意志压迫的周凌,猛地发出了一声痛苦与清明交织的嘶吼!
“啊——!我……我想起来了!‘灯塔’……‘摇篮’……还有……‘钥匙’!”
他挣扎着坐起,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尊仲裁者,仿佛要看穿其背后的主宰意志。
“周凌!你怎么样?”星瑶仙子急忙上前。
“星瑶长老!宗主!”周凌的声音急促而激动,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我在被控制时,接触过一些核心信息碎片!它们建立‘灯塔’需要庞大的能量和……一个特殊的‘钥匙’!这个‘钥匙’似乎与这片宇宙的某种本源法则有关,它们一直在寻找!而且……而且‘灯塔’的启动,并非毫无代价,它会剧烈消耗‘主宰’的本源意志,甚至在启动初期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沉寂期’!”
“钥匙”?“沉寂期”?
这两个关键信息,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林默的思绪!
暗影主宰并非无敌!它启动那所谓的“虚空灯塔”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并且存在弱点!
“还有!”周凌继续吼道,指向那仲裁者,“这种‘仲裁者’单位,是‘灯塔’防御体系的重要节点,也是‘主宰’意志降临的放大器!摧毁它,不仅能重创这里的信标网络,或许还能对‘主宰’的意志造成一定的反噬!”
“蝼蚁!安敢妄言!”主宰的意志第一次显露出了明显的怒意,那柄暗影巨剑威力陡然暴涨,狠狠压下,将林默的混沌云海逼得节节后退!
但,已经晚了!
周凌提供的信息,如同为濒临绝境的队伍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彻底激怒了暗影主宰!
“星瑶!李衍!听到了吗?”林默一边竭力抵挡着意志攻击,一边厉声下令,“目标,仲裁者!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它!”
“明白!”星瑶与李衍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火焰!希望就在眼前!
“巡天号”所有武器系统再次咆哮,不再顾忌能量消耗,将所有火力倾泻向那尊暗影多面体!星瑶仙子也将星辰净化之力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道银色的净化洪流,冲刷着仲裁者的护盾!
而林默,则长啸一声,将方才意志交锋中感悟到的、对方那“终结”法则的些许韵律,融入自身的混沌之道中!
“混沌……并非只有包容!亦可……终结!”
他双手虚握,混沌道域不再演化万物,而是极致的向内塌陷、压缩,化作一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一切热、一切存在的……微型混沌黑洞!然后,将这凝聚了他此刻全部力量与道悟的一击,狠狠砸向了那柄暗影巨剑,以及其后的仲裁者!
这是蕴含了一丝“归墟”真意的混沌!是林默在压力下的突破!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碰撞发生了!
暗影巨剑与混沌黑洞同时湮灭!恐怖的意志风暴席卷开来!
仲裁者那坚固的护盾在内外夹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主宰那降临的意志,发出一声混合着惊怒与痛苦的无声尖啸,如同被斩断的触手,猛地从仲裁者身上收缩回去!
“不——!混沌……吾记住你了!”
伴随着这最后一道充满怨恨的意念,那尊庞大的仲裁者多面体,在失去了主宰意志支撑和承受了致命攻击后,终于彻底崩解,化作无数暗影碎片,爆炸开来!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再次涌上所有人心头。
林默身形一晃,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显然消耗巨大。星瑶仙子连忙上前扶住他。
周凌瘫倒在维生舱中,虚弱地喘息着,脸上却带着解脱与一丝贡献的欣慰。
李衍操控着“巡天号”避开爆炸的余波,脸上充满了激动。
他们赢了!不仅摧毁了一个强大的“仲裁者”,重创了此地的信标网络,更是从暗影主宰口中,得知了关乎其根本目的的惊天秘密!
“摇篮”遗民,“虚空灯塔”,回归之路,还有……那把未知的“钥匙”。
林默调息片刻,缓缓抬起头,望向仲裁者爆炸后,那信标节点核心处显露出的、一个更加复杂、似乎连接着更深层空间波动的幽暗通道。
他的眼神疲惫,却锐利如初。
“暗影主宰……‘摇篮’……‘钥匙’……”他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掌心中苏婉儿的真灵之光微微闪烁。
“清理战场,收集所有有价值的信息碎片。”林默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然后,我们继续前进。去看看那‘灯塔’,究竟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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