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号的核心议事厅悬浮于星海之中,弧形穹顶之外,是缓慢流转的银河与下方那颗被云层缭绕的蔚蓝星球。这里没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只有流动的光影与悬浮的水晶阵列,将宇宙的壮阔静谧地引入室内。
路西法背对着入口,立于虚空之中。他未曾披挂那身铭刻着无数战役记忆的黑色战甲,仅着一袭深紫近黑的长袍,银发如月华流泻。仅仅是静立,他的身影便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令璀璨星海亦沦为陪衬。一种古老、威严而带着一丝堕落后特有的诡异魅力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
小伊走入大厅,在距离数步之遥处停下。他能感觉到,那不是威压,而是一种存在层级上的天然差距,如同溪流面对深海。
“你来了。”路西法并未回头,声音直接在小伊的意识中响起,平和,却带着洞穿灵魂的力量。
小伊抬起目光。星图在他面前展开,深海裂谷中的那枚“亵渎之卵”正散发着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其脉动仿佛某种邪恶心脏的搏动。而在其不远处,一点新生的、银灰色的光晕静静悬浮,那是属于他的“静默”之力留下的印记,柔和,却让那暗红的光芒在其附近都显得有些畏缩。
路西法缓缓转过身。
小伊对上了那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底色是永恒的深夜,其中却仿佛囚禁着无数破碎的星辰与湮灭的星河,有创世的辉光一闪而逝,亦有终末的死寂沉沦其中。这凝视,能令凡物疯狂,让神灵战栗。
“伊斯皮尔恐惧你被这份礼物灼伤灵魂。”路西法开口,声音如同古老的钟鸣,回荡在意识深处,“而我看重的,是你能否握住这柄双刃之剑,而不伤及你所要守护之物。”
他优雅地抬手,指尖轻点那银灰色的光晕。光晕荡漾开来,竟让旁边那暗红的“卵”的虚影都泛起涟漪,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安抚,或者说压制。
“你所触碰的,并非我等惯常驾驭的光与火,生命与毁灭。”路西法的声音带着一种吟咏史诗般的韵律,“那是更接近世界本源的一种‘状态’,是万物终结时必然会回归的‘寂静’。它古老,甚至先于光暗的定义。”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小伊,“告诉我,当你令那深渊的看门犬归于虚无时,你感受更多的是掌控,还是被这古老的‘寂静’所同化?”
小伊沉吟片刻,在路西法面前,他感觉任何隐瞒都是徒劳。“我感觉像是指挥了一场风暴,风暴本身无比强大,但执缰的手,依然是我。” 他省略了那丝来自深空的、模糊的共鸣。
“‘执缰的手’”路西法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沧桑与一丝赞赏,“很妙的比喻。这意味着,你至少尚未完全迷失。这份力量,对深渊中的污秽而言,是天然的克星。但对某些追求绝对秩序、试图将万物纳入永恒框架的存在来说…”他暗夜般的眼眸中,一丝讽刺一闪而逝,“亦是眼中之钉。”
他话语中的暗示,让小伊心中一紧。这指的不仅仅是眼前的敌人,或许更指向了遥远神域中,那位颁布“净化”旨意的至高存在。
“阿努渴求的是一个洁净无暇、遵循绝对规则的花园。”路西法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陨落王者特有的倨傲与嘲弄,“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不和谐的变奏,一个源自更古老规则的‘错误’。”
他再次指向星图上那枚“亵渎之卵”,目光锐利起来:“但这枚‘卵’,是更大的错误。它亵渎生命,扭曲地脉,必须被清除。然而,蛮力摧毁,恐会引动星球本身的哀嚎。你的力量,或许是唯一能将其‘温柔’拆解,令其重归世界本源循环的钥匙。”
星图上,数据流转,聚焦到“卵”外壳那片被小伊力量残留浸润的区域。那里,暗红的光芒变得晦暗、僵滞,仿佛被涂上了一层银灰色的釉质。
“看,你的‘寂静’,已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记。这并非破坏,而是一种‘安抚’,或者说,‘强制性的沉眠’。”路西法看向小伊,眼中流转的星辰加速,“我需要你再次深入深渊。这一次,不是去征战,而是去‘低语’。用你与这‘寂静’的共鸣,去触及那卵的核心,找到将其孕育的‘疯狂’抚平,令其安然回归虚无的方法。”
新的任务,更加危险,也更加依赖他这独特而不可控的力量。这不再是战士的使命,而是接近于祭司或先知的行径,与那亵渎的本源进行一场意志与本质层面的对话。
路西法最后的话语,如同誓言,也如同诅咒,深深烙印在小伊的灵魂中:
“展现你驾驭风暴的意志,小伊斯皮尔。否则,在你被风暴吞噬之前,我会亲手赐予你永恒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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