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和空间扭曲的撕扯感如同无数把钝刀切割着每一寸神经。苏晚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知,是鬼叔声嘶力竭的吼叫,沈澈死死抓住她胳膊的力道,以及舷窗外那吞噬一切的、混杂着“圣石”白光与“荒芜”暗红的混沌风暴。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沉寂。
……
冰冷,潮湿。
苏晚是被脸颊上传来的、带着苔藓和腐殖质气味的湿意唤醒的。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
头顶不再是艾瑟兰那令人窒息的暗红色天空,也不是自由港人造穹顶的冰冷光芒,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交织着巨大阔叶的绿色 canopy,细碎的、金黄色的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植物和某种淡淡花香的清新气息,与她之前经历的死亡与污染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她还活着?这里……是哪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感觉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剧痛,尤其是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金属,沉重而混乱。她下意识地内视,发现体内的“源种”核心处,那枚白色的“心钥”已经彻底消失,不是消散,而是……与她自身的能量、与“源种”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更加凝练、更加内敛的银白色能量核心。无数关于能量转化、意识编织的碎片知识沉淀在脑海深处,如同沉睡的宝藏,等待着被唤醒。
她继承了“心钥”,但过程被强行中断,融合并不完整。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晚转头,看到沈澈靠在一棵粗壮的、布满藤蔓的树干上,他看起来同样狼狈,防护服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擦伤和淤青,但眼神依旧锐利,正用一块沾湿的布料擦拭着一把用树枝和锋利石片粗糙绑成的短矛。在他脚边,躺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鬼叔,鬼叔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那条机械义臂闪烁着不稳定的火花。
“鬼叔……”苏晚的声音干涩。
“能量过载,加上最后的冲击,伤到了根本,需要静养和……我们根本没有的药品。”沈澈的语气带着压抑的焦躁,“‘夜枭号’彻底完了,坠毁的时候解体,我们是被爆炸抛出来的,掉进了这片……鬼知道是哪里的森林。”
他指了指不远处,几块冒着黑烟、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半埋在泥土和断裂的树枝中,那是“夜枭号”最后的残骸。
希望似乎再次破灭。他们流落到了一个未知的、看似宜居的星球,但失去了所有的交通工具和大部分装备,鬼叔重伤,苏晚自己也状态不佳。
“林珩……”苏晚想起了那最后的咆哮和星核深处的古老意志。
沈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狠狠将手中的短矛插进泥土:“别提那个混蛋!他彻底疯了!不……他已经不是他了!我能感觉到,在爆炸前的那一刻,他那边传来的……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冰冷到极点的气息!”
林珩,恐怕已经彻底被“荒芜”吞噬,变成了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但他们甚至连沉浸在绝望中的时间都没有。
咕噜……
苏晚的肚子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抗议。饥饿感和口渴感后知后觉地涌现,提醒着他们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沈澈站起身,将简陋的短矛扛在肩上:“你看着鬼叔,我去周围看看,找点能吃能喝的东西。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有那些鬼影子的样子,但还是小心点。”
他转身钻入了茂密的丛林,身影很快被层层叠叠的绿色吞没。
苏晚靠在树干上,深吸了一口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努力平复纷乱的心绪。她尝试着调动体内那全新的银白色能量,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缓缓流淌开来,修复着身体的损伤,也带来了一丝清明。她发现,这种融合后的能量,似乎对周围的自然环境有着极强的亲和力,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草木的生机流动。
这或许……是一个好消息?
她将手轻轻按在旁边一株蕨类植物上,集中精神。银白色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渗入植物体内。那株蕨类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翠绿、舒展,叶片边缘甚至泛起了一层微弱的荧光。而反馈回来的,是一股精纯而微弱的生命能量,滋润着她干涸的经脉。
她不仅能从自然中汲取能量,还能反哺?这是“心钥”融合后带来的新能力?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在她心中萌生。
不知过了多久,沈澈回来了。他手里提着几只看起来像是大型昆虫的、被石矛刺穿的生物,用巨大的树叶包裹着一些看起来水分充足的、颜色鲜艳的果实,腰间还别着一个用巨大硬壳果制成的、晃荡着清水的小容器。
“运气不错,没碰到什么猛兽,这些果子我试过了,没毒。”沈澈将东西放下,先给昏迷的鬼叔喂了点水,然后递给苏晚一些果实和一只烤熟的昆虫腿——他用最原始的方法升起了小火。
两人沉默地吃着这顿简陋至极的“大餐”。食物的补充让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
“我们得搞清楚这是哪里,然后想办法离开。”沈澈一边咀嚼着坚韧的虫肉,一边说道,“鬼叔需要治疗,我们也需要找到对抗那个鬼东西(指林珩和‘荒芜’)的方法。”
苏晚点了点头,她看着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果实,感受着体内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的银白能量,轻声道:“或许……希望并没有完全消失。我感觉到,这片土地……很特别。它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也许……能帮助我们。”
她抬起头,望向森林深处那未知的黑暗,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们需要探索。这里,也许藏着我们需要的答案。”
而与此同时,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一片被彻底“荒芜”吞噬、连星光都无法透出的绝对黑暗星域中心,一个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依稀保留着林珩轮廓的身影,正缓缓睁开那双如同两个微型黑洞般的眼睛。他(它)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足以湮灭星辰的寂灭力量,以及灵魂深处那道与艾瑟兰星核相连的、更加古老而威严的意志印记,发出了无声的宣告。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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