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她哭泣,而非习惯。——林之唯」
——————
林之唯的意识体悬浮在房间的角落,像一尊凝固的守望雕像。
时间在寂静中粘稠地流淌。
她知道莎朗被带走了,被带去见那个阴影中的“那位先生”。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她无形的神经上缓慢切割。
她试图感知,但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而不祥的空洞。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面恐惧更煎熬。
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声响。
是楼下大门开启又关闭的沉闷响动,接着是脚步声,不是莎朗那种轻巧的,而是属于成年男人的,沉重而漠不关心。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下。
房间的门锁被转动,发出“咔哒”一声。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道缝隙,没有开灯。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将一个东西——一个穿着精致裙子的小小身影,像丢弃一件不再需要的旧物般,轻轻往里一推。
那个小小的身影踉跄着跌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被重新关上,落锁。
一切重归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之唯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看”向那个倒在地板上的身影。
是莎朗。
她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裙子有些凌乱,头发散开了几缕,脸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那种状态不对。
她不是昏迷,是毫无生气。
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林之唯急切地想要凝聚形态,想要呼唤她,想要确认她是否安好。
但是,她失败了。
莎朗的情绪如同一潭死水,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连疼痛带来的涟漪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死寂般的平静,筑起了一道林之唯无法穿透的墙。
她只能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看着那个孩子像破碎的娃娃般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冷白的光斑,恰好落在莎朗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那具“人偶”轻微地动了一下。
莎朗慢慢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她没有哭泣,没有喊疼,甚至没有去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裙。
她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那片月光里,低着头,脸埋在阴影中。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很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诉说。
“我知道你在这里。”
林之唯猛地一颤。
莎朗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头发冷:
“我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在。
“就像房间里多了一缕空气,我能感觉到。”
她抬起头,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那双蓝眼睛里空荡荡的,没有焦距。
“我不是第一次了。”
她说。
“去那个房间。
“白色的,很亮,有很多……发亮的东西。”
林之唯屏住呼吸,听着那平静语调下掩盖的残酷。
“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莎朗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场景:
“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拿着红色的钢笔。
“他们每次都会说‘对不起,小莎朗,很快就不疼了’。”
她模仿着那种虚伪的、放柔的语调,然后恢复平直。
“然后,他们就会拿针扎我。”
林之唯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
“针很细,扎进去的时候,像被蚊子咬了一下。”
莎朗抬起自己的手臂,隔着袖子轻轻摸了摸。
“但是,他们会把一些……东西,通过针推进来。
“有时候,身体会变得很烫,像着火。
“有时候,又会很冷,像掉进冰窟窿。
“有时候,会很想吐,头晕,看不清楚东西。”
她用一种叙述今天天气如何的口吻,描述着非人的折磨。
“他们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记录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莎朗放下手臂,重新抱住膝盖。
“我哭过,喊过。没有用。
“后来,就不哭了。
“因为……
“习惯了。”
「习惯了」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割在林之唯的意识上。
她宁愿看到莎朗崩溃大哭,宁愿看到她愤怒尖叫,那样至少证明她的情绪还在流动,她的灵魂还在反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接受这一切。
莎朗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感受着房间里那“一缕空气”的波动。
她轻轻问:“你在听吗,精灵?”
林之唯无法回应。
她被困在自己的无力感里,被那沉重的内疚和愤怒压得几乎无法维持存在。
她痛恨这种只能倾听,却无法给予一个真实拥抱的状态。
“我知道你帮不了我。”
莎朗忽然说,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是一种陈述:
“就像上次父亲打我,你也挡不住。
“你不是那种能打架的精灵,对吧?”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之唯一直试图掩饰的虚弱。
她的光影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一种深切的自我厌恶几乎要将她撕裂。
是啊,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无用的、只能讲故事的幽灵。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股剧烈波动的、痛苦的情绪,莎朗那死水般的眼底,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微弱的涟漪。
她看着林之唯可能存在的方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慢慢凝聚起一点类似理解的东西。
“没关系的。”
她说,声音依旧很轻,却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安抚意味:
“你在这里听我说,就很好。”
林之唯一怔。
“以前,这些事情,我只能自己记住。”
莎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现在,可以告诉你。好像……就没有那么重了。”
她尝试着解释这种模糊的感觉:
“就像……把很沉很沉的东西,分了一半出去。”
分了一半出去……
林之唯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所以,她的倾听,并非毫无意义。
即使她无法阻止伤害的发生,她的存在本身,分担了这份记忆的重量。
就在这时,莎朗的情绪似乎因为这份“分担”,终于产生了一丝松动。
那潭死水,泛起了真正的、细微的波澜。
林之唯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努力凝聚起自身的光影。
她的形态在月光下显现出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近乎透明,而且轮廓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像烟雾般散开。
她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柔和,只有无法掩饰的、深可见骨的痛苦和内疚。
莎朗看着终于现身的精灵,看着她那几乎快要消失的样子,和脸上比自己更甚的难过,她愣住了。
“对不起……”
林之唯的声音沙哑破碎:
“我……我只能这样听着……”
她连一句完整的安慰都说不出来。
莎朗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她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慢慢地,朝着林之唯光影所在的方向,伸出了她的小手。
她的手穿过了那片黯淡的光,什么也没有碰到。
但她没有收回手,只是维持着那个虚虚伸出的姿势。
“你看。”
莎朗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又看向林之唯,用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超脱年龄的洞悉口吻说:
“你碰不到我,也挡不住他们。
“但是,你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林之唯望着那只穿过自己光影的小手,望着莎朗那双开始重新凝聚起一点点微光的眼睛。
“我也碰不到你。”
莎朗继续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林之唯耳中。
“但我知道你在。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总结一个重要的发现。
“我们……好像是一样的。”
一样的孤独,一样的被困于某种无形的牢笼。
只不过一个被困在肉体里,一个被困在虚无中。
这一刻,林之唯忽然明白了。
救赎从来不是单向的施与。
当她试图照亮莎朗的黑暗时,莎朗也用她残存的、顽强的生命力,反射回了微光,照亮了她因无力感而深陷的自我怀疑。
她们在各自的绝境中,通过这种奇特的联结,相互辨认,相互支撑。
林之唯的光影似乎稳定了一点点,虽然依旧黯淡,但不再那样剧烈波动。
她看着莎朗,看着这个在深渊中反而试图安慰她的孩子,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最后,只化作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泪光的意念: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莎朗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情绪,她收回手,重新抱紧膝盖,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她看着林之唯,小声说:
“我累了,想睡觉了。”
林之唯点了点头,这次可见的时间也快到了。
她没有再试图讲故事,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誓言。
莎朗慢慢地挪到床边,爬上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林之唯看着她入睡,看着那张小脸上残留的疲惫,但似乎不再有那种令人心碎的麻木。
睡梦中的莎朗,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喜欢名柯:完美考官?我直接掌控全局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名柯:完美考官?我直接掌控全局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