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客栈。
昏黄的烛火之下,沈洪年正在奋笔疾书。
傍晚的时候,公主召他过府,让他起草一份公主递给皇上的奏本,主要是关于大婚夜公主府被烧了半个院子之事。
同时,他也得了另一个消息,猫儿山下那个小村庄四天之前遭遇屠村。
沈洪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似乎是有点跌跌撞撞,脑子也是晕乎乎的。
此刻提笔疾书,写的都是胸口愤懑,但纸章写了大半,却仍觉不够。
他的内心里满满的自责。
因为那个村庄是他选的。
他对那一片都比较熟,公主自然也是信他。
却不曾想,给整个村子的百姓带来了灭顶之灾。
手中的笔颤抖着,再也写不下半个字,任由着那墨汁滴落纸上,晕开成了污渍。
而他手中的笔在顷刻间折断,掌心被断掉的笔杆扎出血珠子,刚好了滴落在那晕开的污渍上。
红与黑,很快融合,他的拳头砸在了纸上。
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如果早知道送亲定州会是一场又一场接连不断的浩劫,哪怕不做这个官,他也不走这一趟。
但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
好半天,他才拿起刚刚快要写完的奏章细看,最终带着一抹苦笑,把那些愤懑付之于烛火,流着泪看着火光跳跃,最终燃纸成灰。
此刻,他才发现掌心出了血。
随便找了块手帕包裹了掌心,重新铺纸提笔。
夜已深沉,云琅也没有睡下。
她虽让沈洪年替他起草奏本,但她自己此刻正用小楷写下递呈给皇帝的第一封奏本。
蒋安澜去了军营,说是要晚一点回来。
云琅写完奏本,轻轻吹了吹,让墨汁干得快一点。
起身走到窗边,推了窗,有夜风扑满怀,更有明月高悬,冷冷清晖洒在院中。
莲秀拿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又提醒她夜风凉,别在窗边站太久。
云琅的心情难以平复。
海棠死了,那几十人和整个村子的百姓都死了。
但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甚至都不能跟皇上提这件事。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直压着,让她难以疏解。
待三更天,蒋安澜还没有回来,她才独自睡下。
此时的卫所城楼上,蒋安澜一身甲胄,刚刚巡查完防务回来,他就那样静静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海面。
那夜海寇来袭,声势好大,却又去了很突然,他心里总是不安,他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四更天了,卫城上的士兵已经换了岗,定州城里的灯火更显黯淡。
“将军,有消息了。”
陈平快步到了他身边,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那晚在海上鸣金收兵的是楚听云。”
“楚听云?大当家的女儿?”
陈平点头,“据说,楚听云并不知道那晚有偷袭,是二当家偷偷带了船和人出来。楚听云知道后,发了大火,亲自带了人追过来,在海上鸣金收兵。因为这个,二当家回去之后,楚听云还与他差点打起来。”
“这么说,他们内部是有分歧的。”蒋安澜算是明白那天晚上为什么是那么个状况。
“按老三的说法,楚大当家在去年的大战中受了重伤,如今还躺在床上,二当家早就想坐那个位置了。若不是楚听云还有一帮老人支持,此刻恐怕难以在岛上立足。”
蒋安澜点点头。
“将军,老三还说,现在可能是个机会。趁海寇内部分崩离析,若是起兵一举拿下海寇老巢,可保定州海防未来十年太平。”
“这件事,从长计议......”
蒋安澜是后半夜才回的公主府,云琅睡得并不踏实,他刚躺下,云琅就醒了。
“蒋安澜......”
云琅的声音有些低,像是梦呓一般。
“没事,睡吧,还早!”
男人躺下来,把人圈到怀里,轻轻拍着云琅的后背。
很快,怀里的人便没了动静。
第二天一早,沈洪年便到了公主府,递上了昨夜挑灯写下的奏本。
云琅粗略看了看,她知道沈洪年写得一手好文章,所以这个奏本让沈洪年来写,自然也写得无可挑剔。
合上奏本,云琅的目光落在了沈洪年身上,这才发现他的手上缠着纱布。
“沈大人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让木刺划了一下,不碍事的。”
云琅倒也没有多问。
“辛苦沈大人了。明日沈大人便要与皇长兄一同起程回京,此去路途遥远,沈大人当千万保重。
这回京之后,沈大人自是要见父皇的,父皇也定会问起定州诸事。朝堂风云诡谲,一定会有人向沈大人发难。沈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沈洪年赶紧从手袖里取出另一份奏本,这是以他的名义上书给皇帝的奏疏。
云琅拿过去匆匆看了一遍,微皱的眉头似乎在表达对这份奏疏的不满意。
“沈大人,可是真想来定州做官?”
沈洪年不知道她为何这般问,只如实答道:“公主若愿用臣,臣自然是愿意的。”
“既是愿意到定州来做官,这份奏本恐怕不行。”
沈洪年几乎是熬了一宿,这才写了这份奏本,可以说每一句的措词都堪称严谨,甚至连皇帝可能的疑问和朝臣可能会有的驳斥,他都想好了应对之词。
“臣听公主教诲。”
沈洪年躬着身,微微低着头,恭敬的样子活了两世,也如出一辙。
“我给沈大人一个建议。用不用的,沈大人自己拿主意。
等回了京,父皇那边应该是要寻问定州之事,关于刘崇,关于公主府,还有海寇。
别人会怎么上书这件事,我不知道。但沈大人可以在父皇那里参我与驸马一本。
就说云琅随意扣押知府大人,擅自调用定州府的人马,又以公主府被烧为由,跟定州的各部官员要钱修缮。
至于驸马那边,应该不需要我教沈大人,从前那些个官员参驸马的奏本不少,你随便捡几条出来就能用。”
沈洪年万没有想到公主出的主意会是这个。
他只觉得后脑勺嗡嗡的,感觉公主不是想让他到定州来做官,是想让他死得很惨。
一时间,他也没敢应对。
云琅说完那番话后,倒也没再开口,喝着茶静静地等着。
前世做了十八年夫妻,这个男人的聪明,她很清楚。
话都说到这里了,沈洪年要听不明白,那可就是她高看沈洪年了。
片刻后,沈洪年拱手,“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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