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农机局大门紧闭,玻璃窗蒙着灰,木建军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问招不招人。
不招人。
窗口里扔出句话,像块冷石头砸在他心上。
看着老大爷嫌弃的眼神,他转身往胡同里走。
招待所柜台高得挡人视线,服务员眼皮耷拉着:
嘛呢,介绍信呢。
木建军掏出那张盖红章的纸,边缘已经磨出毛边。
服务员指尖一弹,纸片滑进抽屉:
一天五毛。
房间在走廊尽头,窄窄小小的一间,就只能放张床。
木建军叹了口气,把包袱扔在床上,布包散开露出几件旧衣裳。
窗外传来学生们的笑闹声,木建军既羡慕又有些后悔。
快天黑时木齐章找来:二哥咋样?
木建军摇头,床板被他坐得嘎吱嘎吱响:唉,都不要人。
正常的。
木齐章坐下,二哥,北京厂子多,慢慢找。
她从兜里掏出两个馒头,还冒着热气:二哥给。
馒头掰开,麦香飘出来,木建军啃着馒头,腮帮子鼓动:贵不?
食堂的,便宜。
木齐章笑,牙齿白得晃眼。
二哥,留下吧。
木建军咽下馒头,喉结滚动:二丫啊,这里太贵了,要是留下住哪儿?招待所烧钱。
就租房子。
木齐章声音轻快,刚好我同学说胡同里有便宜的。
第二天他们钻进胡同,青砖墙斑驳掉皮,中介老头叼着烟卷,烟雾熏得眼睛眯成缝:
要单间?大杂院有。
院子挤得像蜂窝,各家炉子摆满过道,煤烟味混着炒菜香,收音机咿呀呀唱戏。
这就是本地的生活气息。
房东撩开帘子:就这间。
屋子小得转不开身,炕占去大半地方,纸窗破了个洞,风往里灌。
木齐章:大爷多少钱?
月租三块。
房东吐着瓜子皮,押金五块。
木建军扭头就走,布鞋踩在煤灰上拉着木齐章就打算走:二丫.......这,太贵。
二哥等等。
木齐章拉住他,你看这位置离学校近,离厂区也不远。
她推开窗,隔壁院子的柿子树探进枝桠:院子里还能种点菜。
房东磕着瓜子笑:嘿嘿,姑娘识货。这院原来住过教授呢。
木建军蹲在门槛上,抓了抓头发,实在是兜里钱不多,谁让他以前的零花都存不下来:三块......够家里吃半月了。
没事,二哥,我之前工资娘都给我了。还有啊我助学金快下来了。
木齐章声音压低,学校管吃住,这房给你住。
中介老头听到姑娘有工资,凑过来试探问道:要不买下?房主急用钱,开价三百。
木建军站起来,头撞上门框:
真的,只要三百。
老头比划着,正经瓦房,产权清楚。
木齐章眼睛亮了,手指掐算着:二哥,买下来值。
这........哪来的钱?木建军嗓子发干。
我攒了些,娘给的路费还剩......
木齐章语速快起来,这可是天上掉下来发财的机会,老头人还怪好的。
不够的话,写信让爹汇点点。
实际上她带的已经够了,只是要安安二哥的心。
大爷插嘴:姑娘要是能买,先付一百,剩下的按月给。
木建军摸着墙壁,灰砖冰凉结实,他想起县城那个漏雨的土屋,雨夜拿盆接水的叮咚声。
即便后来整过了还是有些漏。
要不是后来二丫拿下了另外两间屋子,一家人还在挤挤睡床板。
叔,能不能看看房契。木齐章声音发颤,一定要拿下。
中介老头从箱底抽出张发黄的纸,印章红得刺眼,木齐章手指抚过纸面,墨迹晕开年月:
五六年发的证......
买吧二哥。
她抬头,眼睛亮得灼人,北京的房子,将来值大钱。
木建军蹲下去又站起来,裤腿蹭上墙灰,他想起拖拉机厂那个憋屈的工位,想起赵技术员家嫌弃的眼神。
好,听二丫的,买。他吐出这个字,手心渗出汗。
中介老头笑出满口黄牙:爽快,明儿个过户?
木齐章从书包里掏出牛皮纸信封:先付定金。
钞票放在炕桌上,旧炕席映得票面发黄。
赶来的房东蘸着唾沫数钱,手指捻得飞快。
木建军按住妹妹的手:二丫想清楚了,万一......
没有万一。
木齐章抽出手,又数出十张票子,二哥,信我。这房将来能换一套楼房。
现在可是白捡的便宜货,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房东凑过来:姑娘有眼光,这地段,再过几年翻着跟头涨!
中介老头也松了口气,钱到手了。
临时合约上落下两个名字,墨迹未干就被房东吹了又吹。
钥匙递过来,铜钥匙沉甸甸的,木建军握在手里,手指发颤。
等人走了,木齐章赶紧准备收拾,越看越喜欢。
二哥,咱们得添置点家具。
木齐章拍拍炕沿,旧货市场有便宜的。
他们走出院子时,隔壁窗子推开,老太太探头问:唷,新邻居?
哎,老太太,
木齐章应得脆生,声音里的欢喜掩饰不住明儿个来串门。
胡同里飘起炊烟,煤炉子呛得人咳嗽,木建军捏紧钥匙,这就买下了?他们在这里有家了?
二哥,
木齐章声音轻快,咱在北京有家了。
路灯亮起来,拉长两人的影子。
天刚蒙蒙亮,木建军就揣着钥匙出门,胡同里飘着煤烟味,早点摊的油锅滋滋响。
他站在院门口,铜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转开。
推开门,空屋子泛着陈年灰尘的气味。
阳光从纸窗破洞漏进来,照见地上几道老鼠爬过的痕迹。
木齐章挎着书包跑来:二哥,我们快走旧货市场今天开市。
公交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售票员扯着嗓子报站名,木建军护着妹妹往前挤,布鞋被踩了好几下。
旧货市场摊子摆得密密麻麻,破桌椅堆成山,木齐章蹲在个旧摊前翻找,手指沾了灰:
二哥你看,修修都能用。
木建军正试个瘸腿板凳,坐上去吱呀响:多少钱?
摊主伸出三根手指:三毛,搭你个搪瓷盆。
盆底漏了个洞,木齐章却接过来:正好种葱。
他们挑了两张板凳、一个缺角炕桌,还买了捆草绳捆扎。
扛着东西挤公交时,售票员直瞪眼:加收行李票。
院子收拾一下午,扫出的灰堆成小丘,木齐章用旧报纸糊窗洞,糨糊刷子抹得唰唰响。
木建军修好板凳腿,锤子敲得咚咚响。
傍晚木齐章去供销社扯布,身上的布票换回几尺粗布。
针线穿过布料,嗤嗤地响,木建军蹲在院里垒灶台,砖块磕碰声惊得麻雀乱飞。
二哥,得写信告诉爹娘。
木齐章咬断线头,就说咱在北京有家了。
煤油灯下,信纸铺在炕桌上,木建军捏着钢笔,墨水晕开好几个字:直接告诉爹娘?
照实写。
木齐章纳着鞋底,学着娘的样子针尖在头发上蹭了蹭,不知道什么原理,租的房子,将来买下。
信纸写满三张,折好塞进信封,邮票粘得方方正正,木齐章用手指抹平:
等会儿我回学校寄。
木齐章挎着书包出门,公交车挤满上班的人,她护着信封往前挪。
京大校门气派,石狮子蹲在两侧,木齐章找到邮筒,信塞进去,发出轻飘飘的落底声。
宿舍楼走廊飘着肥皂味,女生们端着盆来往,木齐章推开301门,三个姑娘齐刷刷抬头。
新室友?
短头发姑娘放下搪瓷缸,我叫周敏,物理系的。
辫子姑娘正在铺床单:林芳,化学系。
靠窗的姑娘推推眼镜:赵兰,跟你同系。
木齐章放下包袱:木齐章,数学系。我走读。
走读?周敏眨眨眼,你家在北京?
租的房子。
木齐章掏出证明,我哥来了。
木齐章早就去了导师那办理的。
当时,导师办公室堆满书,眼镜老头从书堆里抬头:
走读?安全要注意。
好的,谢谢老师。
木齐章递上证明,我哥在找工。
导师印章按在纸上,红泥蹭到指腹:不过木齐章同学每周汇报不能少。
回到宿舍,周敏正在分苹果:都尝尝,我家院里结的。
苹果脆甜,汁水沾在嘴角,林芳铺好床单,抖落棉絮:你哥做啥的?
拖拉机修理工。
木齐章咬了口苹果,正找农机厂。
赵兰从书里抬头:是嘛?那太巧了,这边的农机局在招临时工,我叔说的,不过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木齐章苹果核扔进簸箕,有些开心,好事都在一起了:真的?
明儿我带你去问。
赵兰合上书,一脸骄傲,我叔可是在局里管档案。
熄灯铃响时,木齐章铺好床单,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照见墙上贴的课程表。
周敏在黑暗里翻身:齐章,你哥一人住?
木齐章声音轻下来,也有些担心二哥不适应,租了个小院。
林芳有些羡慕嘟囔:真好.......我家六口挤两间房。
夜深了,鼾声轻轻响起。
木齐章摸出兜里的钥匙,铜钥匙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想起院里那棵柿子树,该让二哥搭个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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